明明整日与叶余辰在课堂上照面,在后山也偶遇过几次,但红雀却有种第一次见他的感觉。

就如来过后山许多次,第一次注意到雪树。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红雀有些不适,避开了叶余辰视线。

突然,她手猛的抬起,叶余辰身子顿时一颤。

红雀一拍脑门,说道:

“我差点给忘了,我是来问你,为什么骗我的!”

“你...为什么?”

原本,她还想加一句“你这个虚伪的人”,但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向心直口快的红雀,居然生生止住了话。

“骗你?”叶余辰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连连摆手。

“红雀姑娘,我真的不想娶你,不想和你同床,不想亲你,抱你,或是摸你的手。”

“我真的没骗你!”

红雀一呆,随即大怒,一把揪住了叶余辰的衣襟。

“好啊,本姑娘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有!十分有。”叶余辰连连点头。

“但我对红雀姑娘你,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

红雀愤愤的松开手,心中不快,轻哼了一声,说道: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我问你,你为何过得那么凄惨,非要说自已幸福?”

叶余辰蹙起眉头,凝声说道:

“何出此言?我并不认为此前过得悲苦。”

面对叶余辰的嘴硬,红雀越发不快,索性直说:

“我看过你的学籍,自小无父,五岁丧母,十岁师父离世,随后画作小有名气,却被大画师诋毁抵制,你意思你觉得这种生活很幸福?”

叶余辰神色坦然,轻轻点头。

“虚伪!”红雀脱口而出,转身离开。

若叶余辰坦然面对过往悲惨,并为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而努力,如学宫许多入学时最末学子一般,她会心怀敬意。

但这种自欺欺人的戏码,着实让她见不惯。

叶余辰拱手作别。

“再见,红雀姑娘。”

回到寝楼屋中,红雀打开雪树画看了一眼,眉头越蹙越深,一把塞入了桌柜中,懒得再看。

这后山雪树,初见乍欢,但细看,只觉得是给自已的叶子上染了不同于其他叶子的颜色,做出一副与众不同的姿态,吸引人注意。

矫揉造作。

次日课后,一众大禹皇朝学子又在兰亭小聚。

两名少年光着膀子在草地摔角,但却并不专心,眼神老往亭内上瞟。

亭内,费雪四处眺望,心不在焉。

红雀拿着后山雪树画,跟几个同伴议论纷纷。

“是不是,初见惊艳,但细看却显得矫作!”

“红雀姐说的对。”

“是啊,有种为了特别而特别的感觉。”

“画技不错,画意欠佳。”一众伙伴纷纷赞同。

“九皇子,你来....了。”费雪说道。

红雀从未听过一个人情绪变化如此明显的声音。

前半惊喜,后半黯然。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她着眼望去,一袭白裙带着清冷气质的亭亭少女款款而来。

但却有一双过分柔切的眼睛,让人忽略了其清冷。

就犹如那后山雪树一般,独特。

禹九圣保持着和沫倩恰当的身位,既不太靠近惹人厌恶,也不太远显得疏远。

他嘴角带着浓郁的笑意,说道:

“这位就不用我介绍吧,时常取得第一名的雪域天骄,我邀请了沫倩以后同我们一起论道学习,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沫倩嘴带浅笑,盈盈一礼,柔声道:

“沫倩见过诸位。”

然而,这些学子却无一人说话,纷纷望向站于亭中心的两位少女。

红雀撇了撇嘴,瞟了一眼垂着头的费雪,又看了看眼带祈求的禹九圣,叹了口气,就欲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沫倩姑娘天资超绝,容貌惊俗,能跟沫倩姑娘成为朋友,费雪求之不得呢。”费雪却主动开口,上前握住了沫倩的手,笑容明媚。

接着,她朝禹九圣轻轻颔首,轻声道:

“九皇子的朋友,就是我们大禹学子的朋友。”

从小到大,费雪就不会让禹九圣为难。

红雀翻了个白眼,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喜欢,去追寻雪女,真是搞不懂。

情情爱爱,果然太复杂了!

她招了招手,说道:

“正好,你们也帮我赏析赏析这画,看我说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众多学子纷纷热情起来。

“沫倩姐姐,你好漂亮呀。”

“久闻雪域出绝世,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沫倩姑娘,喝茶吗?我们从大禹带来的大禹茶,颇为爽口。”

“泡个茶还问别人喝不喝?快去泡!”

沫倩眼神在红雀和费雪二人身上打量,若有所思。

一番问候过后,众人又聚在后山雪树画前。

红雀再次抛出自已的看法:

“这雪树,初见惊艳,细看空乏,偌大后山,仅这一棵雪树,倒有种就是要显得它最特别的虚伪。”

“费雪,你自小爱画,你说是也不是?”

费雪站在禹九圣身旁,此刻才仔细打量起画来。

她看了许久,带着疑惑说道:

“红雀,雪域之树生长在景域,本就特别,又何来虚伪之说?”

“你说的,究竟是这画,还是画这画的人?”

“你想探讨的,是这画景的展露,还是此画的画意呢?”

“为何后山如此多树,偏偏以雪树为根,创作出此画,就是为了展现出自已与旁人的不同,所以称虚伪?”

红雀嘴巴一点点张开,拍手叫好。

“不愧是费雪,一针见血。”

“所以,你怎么看?是否显得画者虚伪?”

费雪又认真观摩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无法回答。”

“他画后山雪树,也未必不画后山余万树。”

这不是红雀满意的回答,她又看向禹九圣。

禹九圣十分干脆说道:

“我不评价,我不懂画,你听费雪的就好了。”

红雀略感不快,轻哼一声,就要收起画,却听沫倩说道:

“我倒有些许看法。”

她惊喜的看向沫倩,露齿笑道:

“沫倩,你也跟我看法相同?”

“截然相反。”沫倩声音轻柔,却字字坚决。

“画此画者,一定不虚伪。”

气氛凝滞。

沫倩的话,一下子否认了两位核心人物。

自小爱画,善评画的费雪说不知道,但她却给出评价。

性子刚烈的红雀坚认画者虚伪,但她持相反意见。

“沫倩姑娘,想必比我更精画道一些。”费雪声音平静,微微抬起下颌。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费雪怒了。

红雀更加直接,柳眉倒竖,声带怒色,质询道:

“只凭一幅画,你凭什么这么说?”

沫倩轻轻一笑,柔声作答:

“红雀姑娘,不也仅凭此画,在做论断吗?”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莫非....红雀姑娘将对画者的偏见代入画中,又凭已身地位,想获得其他人的赞同,满足自身的妄想?”

“有些好笑呢。”

这不假掩饰的讽刺,让红雀勃然大怒,手触重剑剑柄。

然而,还未待她拔出,一根青葱秀指已点在其眉心,让她如坠冰窟,身僵难动。

“出手太慢,是你最大的弱点呢。”沫倩微微歪头。

费雪面色平静无比,双手并于身前,手拈花印,一股无形波动荡漾开来。

但下一瞬,亭内雪花纷飞,将这些波动全部驱离。

沫倩微微转头,眼如弯月,笑道:

“费雪姑娘,梦道还需再精进些呢,入梦还需梦波,太过粗鄙啦。”

接着,她手指一弹,费雪被冻僵在原地。

她扭过身,手背身后,对着禹九圣露出虎牙。

“九皇子,你要来试试吗?”

“为你这些明明是少年,却一副官僚气的同伴....出手?”

禹九圣看到了沫倩眼中深深的不屑,久久无言。

沫倩轻轻一笑,俏然摆手,跟禹九圣擦肩而过,余音绕梁。

“不过如此。”

“我不是很想跟九皇子,还有你这些大禹皇朝的学子当朋友哦。”

“请勿再来找我啦。”

禹九圣手摸上胸口,那里,跳的越来越快。

无法抑止,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