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还记得你每次问我,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叶语婉抚着叶余辰脑袋,眼神飘忽。

“母亲总不告诉我。”叶余辰声音嘶哑无比。

“那是因为..你父亲,是个很差很差的人呢,我不想提他,甚至不愿回忆他。”叶语婉继续说着。

“但如今,我再不提,怕就没机会了,你父亲叫曾...”

但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叶余辰打断了。

“母亲,那就不要提,也不要去想了。”叶余辰抬起头,用最大的力气,挤出最难看的笑脸,说道:

“我们说点开心的话吧!”

“还有,母亲,以后,我不想姓曾了。”

“我想改姓,姓叶。”

“姓母亲的叶,也姓师父的叶,好不好呀?”

叶语婉捧着自家孩子的脸,眼前弥漫起水雾。

“好...好。”

“余辰,叶余辰。”

“母亲..真的好舍不得你呀。”

.........

“为什么...为什么...”

“不讳,为什么!?”

刘有德孤零零的脑袋瓜,发出凄厉的质问。

“待我延命,你便是悟道者嫡孙,何其尊荣,为什么要害我!?”

站在教院门前的刘不讳,回头望去,笑着:

“爷爷,你知道曾经,我说我是你刘有德的孙儿,有多么受人尊敬,我有多么骄傲吗?”

“你又可知,当我取那些尊敬我的人之性命时,他们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那些孩童眼中,从对我的崇拜,变成憎恶厌恨的眼神,是什么样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苟活在地底,见着的只有鲜嫩之血。”

“哪怕你死了,我也足够尊荣,也足够受人爱戴。”

“但你为了活,却让我遭受内心的折磨。”

“爷爷,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小人...”

“那我便也自私一回,又如何?”

“我便要当那德行兼备,持正守公者,大义灭亲者,又如何?”

“这可是您从小教我的啊...”

他眼神低垂,恍然又见那日,小小的娃娃坐在他身前,画出了威武英挺的他。

“我就该是那样的。”刘不讳喃喃着。

“而不是一条恶狗。”

这些话并未传到刘有德耳中,此刻,他正面临着铺天盖地的攻击。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便是此理也。”

中年儒生轻笑出声,手指舞动,带出一场恢弘的烟火音律展,便要将刘有德肉躯彻底碾碎。

“嘿,还是你他孃的有文化。”壮汉身如反弓,崩出双斧。

喜杀道人却不发一语,只是起剑,斩神魂。

对于该杀之人,他向来不废话,方才只是为了试探出其位置罢了。

刘有德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喜杀,见其一言不发,有些失望。

“喜杀,作为曾经并肩的袍泽,你就真不念一丝旧情吗...”

喜杀依旧沉默,但眼中杀意汹涌,丝毫未减。

“真是坚定的道心啊...”刘有德喃喃着,肉身已成碎块,神魂也被撕裂。

但哪怕这样,他依旧还在说着些什么,居然在这个时刻话痨起来。

“你有你的杀道,我有我的生道,又有什么错呢?”

“那展师,你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但方才我屠幼命,炼新血,天道依旧为我所贺,不算得道吗?”

“天道无情,只求补道尔,又哪在意凡俗生死。”

“错了哦。”中年儒士笑道:

“此道,非天道,乃人道。”

“我始终相信,有一日,会有一人,以人道,入主天道,天即有人意。”

“可笑。”刘有德的神魂遍布裂痕,却仍在说着:

“就顺从天道,让我炼新血,入悟道,不好吗...”

“非要搞成现在这样,让我不得不选择...那条让我意识模糊的道。”

“兴许待我悟得更深道,能恢复清醒?”

“谁知道呢...但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修炼七百年,成顶尖修者,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们...能理解的吧?”

“不理解也没事,等你们进入我躯体,也就明白了。”

他的话语越发疯怔,众修心寒,攻势越发狂烈。

但却始终无法彻底击碎其神魂,仔细看去,其神魂居然由一条条黑红血丝勾连着。

“诸位!”刘有德声音骤然洪亮起来。

“还请随我一起...入乱血之道!”

“轰!”

在血池之下,骤然炸开一个大洞,一名名刘家族人躲藏在其中,茫然的看向自家老祖。

“老祖...您败了?”刘家家主声音颤抖。

“好孩子。”刘有德神魂张开怀抱。

“让我抱抱你吧。”

至亲血脉之血,沸腾咆哮。

“不要!”

“爷爷!”

“老祖!”

“父亲!”

“夫君!”

随着这些凄厉的叫喊,一名名刘家人溶为黑红乱血,涌入刘有德神魂,再铸肉身。

天降金雨,雨含仙灵气,洒落恶蛟身上。

恶蛟鼓起一个个大鼓包,鼓包上犹可见人面,随着金雨浇灌,这些面孔越发狰狞丑陋。

云成五彩缤纷,洒下五彩光,照在由黑红腥臭之血,所铸就的蛟身之上。

蛟龙血身,带上了五彩颜色。

天庆之钟鸣响,道音随之传来,再次化身恶蛟的刘有德说道:

“你看,天为我而庆,感谢我补充了乱血之道呢。”

“只可惜...非是我最想入的道途。”

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聆听道音。

待再次睁眼,蛟眼中已不见丝毫神智,只有疯狂暴戾蕴藏。

“杀杀杀,吃吃吃,天下众血,皆溶于我身。”

“乱血永恒!”

天空上,祥瑞纷呈,道音悦耳,彩光缤纷,绚丽且华美。

地上,由黑红血液铸造,伴随着各种古怪的五彩花纹,身上肿起一个个人面大脓包,浑身布满了骨刺,挂满了眼珠的恶蛟疯狂咆哮。

他一尾扫出,浑身的眼睛瞪大,露出憎恶怨恨之意,使所见者心中惊惧,难以动弹。

全身骨刺飞射而出,收割众修性命。

但凡被骨刺擦伤,或是被蛟尾触碰者,血液立时狂乱起来,只在一霎,便溶了。

眼随之挂上,骨随之成刺,血成蛟龙肉血。

一击之下,半数修者,败亡。

乱血恶蛟,身躯又壮大数分,凶焰滔天。

天空上,道音越发曼妙,祥瑞越发绚丽,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中年儒士捂着空荡荡的肩膀,露出苦笑。

在他被骨刺擦伤的一瞬,喜杀道人立马斩断了他的胳膊,方才救了他一命。

否则,他倒也成了这乱血恶蛟的一份子了。

“悟道境...真是恐怖啊。”

喜杀一剑斩飞骨刺,回道:

“半步悟道而已。”

“那倒是个好消息。”中年儒士拉扯术法兵刃,艰难抵御着。

“还有个坏消息。”喜杀道人说着:

“等他把我们全溶了,便可入悟道境了。”

中年儒士一怔,望向天上纷呈祥瑞。

“原来如此...”

“天道不仅在贺此人悟道。”

“也在等着我们死呐。”

喜杀道人瞟了眼天中绚烂,冷笑道:

“这天道,我必杀之。”

中年儒士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险之又险的躲过骨刺,吐槽道:

“您老先别说那宏大理想了。”

“我们..该如何度过眼前大劫?”

他目怀期待,望着这位神情平静,成竹在胸模样的大能前辈。

果然,只见喜杀道人挑起嘴角,声音坚决:

“我怎么知道。”

“?”中年儒士一脸莫名。

“那您为何丝毫不慌乱?”

“何须慌乱?”喜杀道人一跃而起,在无数修者抱头鼠窜的时候,一人一剑,直奔恶蛟。

“杀人者,人恒杀之。”

“我想杀他,他若把我杀了...”

“也就杀了罢。”

“气势倒确实很足。”中年儒士点了点头,咬牙道:

“但说到底,莽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