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于大师摸着胡须,来了兴趣。

“不错,不错,天分很高!”

而叶余辰只是扭过头去,不想再看自已的画。

叶语婉盯着画,悲从心来。

她仿佛看到了老天对她的不公,让她遇到错误的伴侣,给予了她莫大的苦难。

又像看到了世俗之人的嘴脸,男修对她的觊觎贪婪,女修对她的诋毁刁难。

她眼神阴沉些许,如此想着。

猛然,她惊醒过来,匆匆后退了几步,靠住了柜子。

为什么又会涌上这些想法呢?

在被背叛抛弃后,她的确怨过,恨过。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已内心恢复了平静呢?

是余辰刚出生的时候,哇哇大哭的声音。

是余辰第一次抬起笔,画出了她的相貌的时候,那简单的几笔,最为显眼的是那高高弯起的嘴。

她明明很少笑,但余辰却画的是她笑的时候。

于是从那以后,她的笑容便多了起来。

她努力刺绣时,余辰偷偷为她画的像,英姿飒爽,眼带卓然自信。

看到那幅画,叶语婉恍若回到少年时,意气风发,针起千万舞姿,绣起万千河山。

至今,她每次刺绣时,还会看一看那挂在墙上的画,只觉得又来了气力。

带着儿子上山赏花,儿子的画让她难忘那时舒展惬意的心情。

看着儿子戏耍玩闹,儿子偷摸画下的她,如此温暖柔切,仿佛散发着光一般。

少女时,是那青葱动人的闪耀光彩。

但为母后,是温暖平和的潺潺流光。

那一刻,叶语婉不再眷念少女时的光彩动人,俊杰狂恋,或是后悔选错了人。

而是欣然接受了母亲这个身份,坦然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潺潺流光,虽不如年少时闪耀,但却更抚慰人心呢。

于是叶语婉心越来越平和,跟儿子在一起的生活,也不觉得苦艰。

回头望去,全是一幅幅美好的画卷,挂在墙上,留于心间,带起笑容。

“叶夫人,你的儿子十分有天分,我愿意收其为徒,但有两条件须满足。”于大师越看越满意,开口说道。

叶语婉犹豫了。

难道儿子曾经作的画,真的不好吗?

难道只有让人感觉到深刻,勾起悲痛回忆的画,才能算的上杰作!?

“叶夫人?”察觉到叶语婉的犹豫,于大师蹙起眉头,不愉道:

“你可知,千人来此求学,我只收一子?”

“母亲?”叶余辰抬起头看向母亲,目露疑惑。

叶语婉不懂画道。

她蹲下身,捧着叶余辰的小脑袋,轻声道:

“余辰,你..喜欢画这种画吗?”

“喜欢!”叶余辰坚定回答。

不喜欢这种画,但喜欢画这种画后,挣取的灵石,改善的生活,母亲的大宅子,华贵的衣物,上好的吃食。

所以他喜欢。

见叶余辰如此坚决,叶语婉点了点头,问向于大师:

“请问两个条件是?”

于大师舒展眉头,敲着桌子,缓缓道:

“第一,随我求学,须要用最好的画具,赏最珍稀的景,见最名贵的人,所以这学费嘛...不少,当然,这都是为了孩子。”

叶语婉点点头,将一大袋灵石放在桌上。

于大师瞟了一眼,有些吃惊。

居然攒了这么多。

“足够使用半年了。”他笑着收下。

叶语婉面色一白,默然不语。

这已是她这些年攒下的全部了。

于大师上下打量着叶语婉,眼神闪烁,继续说道:

“其二嘛,每半旬我得跟弟子家人深入沟通一番,确保其道心的稳定。”

“自无不可。”叶语婉当即点头。

“好,那今日我便先了解了解叶夫人。”于大师笑容灿烂,挥挥手让叶余辰出去。

叶语婉神色疑惑,但仍听从儿子师父的指挥,让叶余辰出去了。

于大师手一挥,屋门关上,他舔了舔唇角,说道:

“夫人,宽衣吧。”

叶语婉瞳孔紧缩,声音带颤。

“于..于大师?”

“你莫要误会。”于大师摸着胡须,语气飘然。

“我辈画者对人的了解,不止于言语交谈,肉身的接触,更能领会其思绪!”

叶语婉不是个傻子,她果断摇头。

“打扰于大师了,我还是另寻他人吧。”

跟着这样的师父,叶语婉不觉得自已儿子能有什么出路。

而这样的人,永远只能风光一时。

难怪....这于大师突然在这两年声名鹊起,怕是有异。

她欲开口要回灵石,但无法动弹了。

“区区贱婢,如此不知好歹。”

于大师一步步上前,笑意浓郁,轻声道:

“你果然不懂画,看到那血柱画了吗?”

“你就是那血柱,我便是你承载之天,你,没有反抗和选择的权力。”

“只能任由我压着。”

“我若怒了,你顷刻碎裂,血干身亡。”

“懂吗?”

叶语婉望着那血柱画,留下两行清泪。

但那血柱画,居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血柱流淌的血,居然化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柱。

小小的血柱长大,一同扛着天,支着地,陪伴着大血柱。

有一天,天塌了,地动了,两根血柱彼此陪伴,硬是让精致雕琢的穹顶塌碎,华丽的地砖崩飞,也依旧伫立着。

人们惊觉血柱之坚韧,大加夸赞,重视无比。

穹顶地砖的种类不停在换,但血柱永存。

因为它们...不可替代。

于是,两根坚韧的血柱激射而出,扎入于大师的胸膛,将其钉在墙上。

画鬼捧起血柱画,神情平静,泪流满面。

“用最大的努力去画恶...”

“但依旧留着最美好的...希望吗?”

“酒徒,我一定会当一个好师父。”画鬼轻声说道:

“请你帮我。”

酒壶掉在地上,酒徒失神许久。

相识百年,他从未听过画鬼说“帮”或“请”。

这种人与人之间带着善意的字,不会从画鬼嘴里说出。

画鬼曾说:说是帮和请,无非便是求或令,利益交换和联合,权势欺压和名声挟持,虚伪至极。

“请你帮我。”画鬼说道。

“作为朋友。”

酒徒微微颔首,轻声道:

“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