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妃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但她保养得当,肌肤依旧细嫩白皙,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岁月只在她脸上留下几道淡淡的鱼尾纹。

沈桑晚盯着这张脸瞧了半天,依旧觉得陌生无比。

能不陌生吗,一年只能见着一次,还是隔着人群远远观望的那种。

她和这位恭王妃,委实算不上熟稔,更没有什么交情可谈。

可是既然没有交情,恭王妃为何又这般帮她啊?

要知道,恭王妃刚才的那一番话,直接就把她从侯府拉出来了。

还是完完整整的拉出来,连嫁妆都没拉下。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在向世人传递出她和谢珺并无夫妻之实,以及林氏因为疼爱她,要为她重新补办一场婚礼后,她爹娘那边便会登门,将她从侯府接走。

至于当初随着她一同抬入侯府的嫁妆,她最乐观的估算,能拿回四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毕竟林氏抠门,肯定不舍得让她将嫁妆全部抬走,这是其一。

其二,她刚嫁进侯府的第一年,侯府就是个外面光鲜,其实内里一贫如洗的空壳子。

她进门后,拿出大笔的嫁妆为侯府置办产业,再由她娘家和外祖家的人脉关系在背后做支撑,侯府这才迅速殷实起来。

也就是说,她的嫁妆,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被侯府花掉了,要想原封不动地将嫁妆抬出侯府,侯府就得将这三分之一的窟窿补上。

别小看这三分之一,要知道,娘家当初给她的陪嫁可是十里红妆。

依照侯府现在的情况,翻箱倒柜搜刮一番,倒是也能将这个窟窿填补上。

但是这样一来,侯府就会被掏空家底,再次回归到曾经一贫如洗的状态。

林氏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掏空家底填补这个窟窿啊。

所以她也就没指望能将嫁妆全部拿回。

她就当那些嫁妆是喂狗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恭王妃不但当众提起此事,还要为她送嫁。

这也就意味着,恭王妃会对她离开侯府的一切事项负责到底。

林氏这个欺软怕硬的怂包,是绝对不敢在恭王妃面前耍无赖的。

所以,她嫁妆上的这个窟窿,林氏哪怕是割肉卖,血,也必须得填上。

恭王妃今日一番话,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神助力。

……可恭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卖力的帮她啊?

沈桑晚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茶宴都结束了她也没想出原因来。

同样想不通原因的还有林氏。

侯府,林氏气得直翻白眼。

陈嬷嬷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帮她拍胸口顺气,劝道:“老夫人,您先消消气……”

话没说完就被林氏打断。

“消气消气,说得简单,那可是一个天大的窟窿啊,你让我怎么消气!”

一想到这个林氏就心口巨疼,活像有把刀在她心上割啊割。

她本来就难看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咬牙切齿地骂沈桑晚。

“沈氏那个小贱人,白瞎了我平日对她那般好,将当家主母的玉镯都传给她了,可她呢!”

林氏伸长脖子,冲着门口的方向喊。

“她倒好,刚才恭王妃说让她先搬回娘家住,她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句话她会死吗?只要她开口婉拒掉,我就不信恭王妃还能上赶着给她做这个主婚人!”

陈嬷嬷“哎呦”了声,作势要去捂她的嘴。

“哎哟喂,我的好姑娘,您小点儿声,仔细让她听见了!”

自从跟着林氏一块进了这侯府后,陈嬷嬷便很少再唤林氏为“姑娘”了,年轻的时候称“夫人”,后来称“老夫人”。

现在却对林氏用起了旧时的称呼,那是因为她真的怕了林氏的口不择言。

就林氏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旦传出去,不但会得罪将军府,还将会得罪上恭王府。

侯府现在最大的依仗是谢珺, 可谢珺也不过就是一个刚刚冒头的年轻武将,他在边关立下的那点军功,放在满门忠烈的将军府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要是让将军府知道林氏在背后这样骂他们的女儿,他们还不得侯府拆了啊。

更不要说林氏还把恭王妃一块儿骂上了。

夫妻一体,骂恭王妃就是骂恭王,而恭王又有极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成为下一任国主!

哪怕恭王现在还没坐上太子之位,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

林氏背后这样辱骂皇室中人,那就是藐视皇权,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一想到这些后果,陈嬷嬷吓得心肝肺都在颤抖。

她也顾上不尊卑了,当真一把捂住了林氏的嘴。

可惜,林氏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想不到这么深远的层面上去,更无法对陈嬷嬷的担忧感同身受。

扒开陈嬷嬷的手,林氏叫嚣道:“怕什么,她这样欺负人,还不许人说两句了?好好的王妃不做,吃饱了撑的跑来管别人家的闲事……还有沈氏那个小贱人,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氏越想越怒,一掌拍在桌案上。

下一瞬她便嘴角抽搐,捧着手腕冷汗淋漓。

陈嬷嬷连忙上前去查看,结果她手指头才刚碰到林氏的手腕,林氏便跟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陈嬷嬷面色大变,急道:“老夫人,您这是手腕脱臼了啊!”

用力太猛,林氏那一掌,直接把手腕给拍脱臼了。

她疼得额头冷汗直冒,白着脸催促陈嬷嬷:“赶紧去请大夫啊!”

“不行,不能请大夫!”

“怎么就不能请大夫了!难不成你想疼死我!”

“哎呦喂,我的好姑娘,老奴伺候了您大半辈子,老奴对您的忠心如何,您还能看不清楚吗!”

陈嬷嬷扶林氏在椅子上坐下,解释道:“老夫人您想啊,咱们才刚从恭王府回来,转眼您这手腕就脱臼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万一传出去了,您让将军府那边怎么想?恭王妃那边怎么想?外面的人又怎么想?旁人问起您这手腕是如何弄伤的,您又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