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牺牲
第三天拂晓,日军用重炮,野炮重新犁了一遍山岭,目标准确,几十枚炸弹炸在阵地上,掀起了一个又一个深坑。面对日军如此猛烈攻击,绍兴只能采取灵活运动法躲避炮弹——只要听到炮弹呼啸声,人呼啦的往日军冲上来的方向跑,炮弹一打完,士兵们又跑回阵地,往返几次,伤亡果然降低了。这种打法是他经验所得——因为他们知道日军发炮弹时,他们的步兵往往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的,所以这方法累试累爽!云台用望远镜看向炮弹飞来的方向,这时对面岭脚下的一名日军军官引起他注意,看他的军衔是中佐,而且那边还有个临时搭建的指挥棚,他又来到钢炮身边说:
“还有几枚弹。”
“三枚”
“看到那没有?给我干完它。”
钢炮接过他望远镜看去,果然有一名日军军官正在桌上看地图,他右侧不远有个指挥棚,他说:“看到了,轰掉它。”钢炮调好对焦,测量好位置,连发了三炮正中目标:只见对面桌子混杂着泥土飞起,烟雾过后日军指挥棚也掀翻了。云台大笑!这时一枚毒气弹从云台头上飞过落在不远处,绍兴大叫:
“芥子弹,快撤离!”
这种毒气弹能瞬间让裸露的皮肤腐烂,绍兴下令撤退,士兵拖拽着伤员往山岭下冲,但大部分伤员拒绝往下撤,士兵们只能包着口鼻回头撕打,皮肤接触到毒气的地方瞬间焦黑,有抢到防毒面具的便往脸上套。人往下撤,这一轮又损失二十多人。第一道防线放弃了,他们又迅速往第二道防线撤退,日军全力在后面追赶。
坚持到第四天拂晓,师部下今让他们向新墙河南面撤退,可现在绍兴看着下面:日军已从三面包围上来,由于岭前与河之间地面宽阔,日军步兵借助坦克向岭上进攻,而且他们所剩弹药不多了!等到日军停止攻击,大家稍为喘气,但仍没放松警惕看向岭下,云台翻身仰望天空说:
“绍兴打了六年的仗!我刚到部队就跟了你,从排升到副营,我俩没分开过!现看来死都要在一块了!不错!能认识你这样的兄弟值了!这地方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能死这也算是福气了!”
“你说什么?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云台静默不语,绍兴拍拍他肩膀。十分钟后,日军新一轮进攻上来了,它们这次从背面仰攻,云台迅速往背面防守线跑去,手榴弹响成了一片,由于弹药减少,云台大喊道:
“丢一轮就行了,我们等它们上来。”
他身子刚露半身,让日军向上发射的流弹从心口处穿了过去,光头大喊:“关营长”他匍匐过去,抱住云台泪水就下来了,云台跟他说:“兄弟,我先走了!”
“好,下去别走太快等等兄弟我们!”
岭正面防线,背着话务箱的柳生再次找到绍兴说:
“上方让我们火速撤回南岸,不得有误。”
绍兴大喊:“回令,现已被日军包围,撤不走了!”
云台的大刀已抓在光头的手上,他与从背面上来的日军拼杀在一块,柳生看着绍兴说
“营长,你走吧!我们掩护你。”
“不走,咱兄弟活在一块!死也要同赴黄泉!我决不丢下你们!”
岭上守军与冲上的日军拼杀,光头挥着的大刀,他已杀红了眼血喷洒的脸上;绍兴也用枪挡着日军刺刀,往攻击的日军胸口踢去,右侧边日军向他腰部刺来,他躲过,刀从右腿刺进,他返身用左脚踢倒他,一刀刺中他心脏。一旁的柳生向攻击他的日军咽喉刺去,那日军死死瞪住他倒了下去。绍兴把腿上刺刀拔出血汩汩流出,顷刻间他头晕,眼发黑重重倒地;日军的一轮进攻退下后,柳生过去抱起他,光头把绍兴的裤脚撕开,用剩下的裤脚撕成布条紧紧扎在绍兴伤口处,血透过布条渗了出来,光头看着柳生说:
“这刀估计是刺中了大动脉?”
柳生后面的话务箱再次响起,话筒里传来师长的声音:“怎么还不撤——我已派兵到南面支援你们,想法突围,现在还有多少人?”
柳生哭了,话筒沉默跟着就挂断。他看了一眼地下的绍兴,此刻他希望他能活着。
太阳已西沉,再过一会天就会全黑。坚持4天,每个人都十分困倦,日军下去后,众人坐在地上。再清点人数就只剩下32人了。柳生想:要活着出去已是不可能了!除这围着的三面,左侧过去是连通古营道口方向,而那是日军司令部,整条河边全是日军怎么突围?此刻,他非常想让绍兴活着,只有他活着,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全营500人,只活下了32人!他们不可能再有活着的希望,但绍兴不能死在这!他看着光头道:
“右侧口日军不多,而且现在他们明显已放松,数十人正在下面烧火煮饭。”
右侧下去离新墙河只有十米之远,这边土堆较多可以掩护。他心想:用三十人护绍兴出去问题不大。当即他把人全集中过来说:
“全部突围出去是不可能了,我想挑出两人带营长出去,剩下的做掩护!我们不能全死在这里同意的举手。”
大家面面相觑,猴子带头举起手,后面的陆陆续续把手举起,柳生道:“既然都同意那这方案,成了!第一个留下的算我,另两人从你们当中选。”
猴子道:“柳生你该走。”
铁头道:“对,柳生你带营长走,剩下一个,我们抓阄决定。”
“我不能走,要让我带营长走,没下山就死了!还得让你们来。”
眼前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现在不论谁走,能突围出去的都能活命,留下的都是已下定死的决心,柳生知道只能通过抓阄去决定。他让大家蒙上眼睛,他把石块放在地上,让他们以手碰触为准,最后谁抓到最大和最小的石头带人离开,剩下的掩护。
最终抓到最大和最小石头的是铁头和光头。在这次抓阉中,柳生作弊了,但他如果不这样做,后面不能保证撤离过程中的安全,战场瞬息万变!要有沉稳灵活的作战判断力才能胜任,而铁头和光头无疑是最合适的,俩人当兵时间长,不论作战能力,只论逃命技能没有人比得过他们,否则在数十次战役中他们早死了!俩人一人背起绍兴,一人警戒,柳生与他们紧紧相拥道:
“营长,拜托二位了!”
“放心吧!我们拼死也要带营长出去!”
柳生带着剩下29人先行岀发,他们弯腰潜行,等到日军发起照明弹时,柳生他们已到岭脚,柳生对着钢炮道:“你带四人过去。”他做了个割喉动作,钢炮迅速点了四人。五人突然闯出,对山脚不同方位的日军进行了割喉;柳生带队绕过山脚,强行通过开阔地时,让日军发现了朝他们打了两枪,生火煮饭就地休息的日军拿起枪便追赶他们;枪声响起后,一前一后俩个身影迅速通过山脚没进了土堆,等柳生一行人还击过河时,两个人影也偷偷的潜浮过岸,一到岸边他们就躲进河边灌木丛里。
光头放下绍兴,触碰到他伤口,伤口的位置再次涌出血来。光头的衣服裤子已染红,铁头把衣服撕烂扯成布条扎紧绍兴的伤口。现在保命要紧,少一条腿也顾不着许多了!另一边柳生带着一行人匍匐在一块水田上,以田基做掩护向他们冲来的日军还击,军曹下令用迫击炮向水田发射,连发十几炮,整片水田被翻了起来,29人全殒命于此。当日军冲上山时,看着满目疮痍的山岭,才发现在此与他们连续作战的士兵不足五百人,心中充满了对守军的敬佩。
天刚蒙蒙亮,光头冒死跑到了柳生他们牺牲的地方,支零破碎的尸首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光头跪地掩面而哭,他朝向这片水田磕了三个响头,回到了灌木丛,铁头问他:
“怎样?”
“全死了!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啦!”
俩人掩脸痛苦,但他们很快又背起绍兴离开躲藏的灌木丛,日军从山领下来,领头的中佐站在柳生他们牺牲那块水田边沉思,他举目望去,前面是空旷的田地根本没有躲藏的位置,守军选择从这撤离,前面肯定有接应他们的部队,他下令全速前进对周边清剿。
光头和铁头在河岸边的树木掩护下逃向前面不远的村落,村民在战前已经遣散,大部分的房屋敞开。俩人躲进了一间屋里,铁头从房里搜出烂棉衣,将着厨房柴灰敷在绍兴伤口上止血,血仍向外流,光头道:
“把脚勒紧。”
铁头把布条分叉勒紧大腿根道:“营长,这一路的流血,这止不住咋办?”
绍兴已处在昏迷状态,根本叫不醒!白天他们根本不敢走动,只能等到晚上。他们躲在屋中许久,突然他们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光头贴地一听道:
“坏了,他们向这边来啦!”
俩人迅速把昏迷的绍兴塞进床底,俩人分头从村两边走,光头刚一冒头便看见整个空旷地方都是日本兵,他只能回来,铁头回到屋中道:
“村外头到处是日本兵。”
俩人观察屋四周发现屋背菜地后面是一条河沟,俩人决定要往那去。他们拖动绍兴,绍兴突然醒了,他看着俩人道:
“我怎么在这,其它的人呢?”
“营长,我们已经出来了。你别说话,我俩护着你走。”
“你俩,他们呢?”
“全死了!”
绍兴眼前一黑又亮了起来,他看见云台,柳生,猴子,小豆子,书生,陈二牛,钢炮冲着他笑,后面隐隐的是一队人影,全是笑脸,模模糊糊的!他感到身体已悬空,是铁头和光头抬起他。俩人匆匆出门,外头声音越来越大,绍兴被光头俩人从窗口丢出了菜地。俩人出来光头道:
“没办法了!你护营长走,我来掩护。”
绍兴的手抓住他道:“你俩赶紧逃吧!別管我了!”
“不行,柳生拼了命护全了我们,叫我们丢下你走岂不负了他!”
“你们带不走我的,赶紧逃吧!日军搜到这里,我们三人都会没命的,丢下我,你们轻松走。”
光头,铁头仍然不走,日军推门声越来越近,绍兴突然掏出腰里手枪对光头俩人说:“你们走,要不我们三人都得死!快走…”
他举起枪对着头,光头刚要抢枪,枪响了,子弹从绍兴耳侧穿过,他倒下时面带微笑看向前方。铁头上前抱着他哭,光头眼角有泪,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拉着铁头迅速越过菜地跳下河沟,沿河沟另一侧潜进了一片泥潭潜伏。
日军听到枪声迅速赶来,他们先是搜查了整个屋子,来到光头他们越窗逃跑窗沿。一位日军军官发现了窗沿和地上的血迹往窗外一看,绍兴的尸首就在外面,日兵迅速翻过窗户对绍兴进行搜身,搜出了一本没有照片的军官本递给他们的长官,他与绍兴衣服上名牌对照,上面名字与部队番号相同,他道:“原来在山上一直与我们对抗的是他!”他盯着绍兴,日兵迅速对周边进行搜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军官看着四周道:“他一人是如何带着这么重的伤出现在这里的?”他下令扩展开搜查。而此时在泥潭潜伏的光头俩人大气也不敢喘,光头的泪水一直往下流,他想:我不应该这么怕死!拼了四日,现在最终还是要躲在这里!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我却苟延残喘!
日军搜到了河沟,军曹只是下令对河沟进行射击,对面泥潭只是长了一些很矮的苇草,一眼便可观察全貌,而且水沟的水挺深,他们只象征性射了几枪。等日军搜查过后。光头他们仍一动不动匍匐着静等天黑。
天黑了下来,周边安静的只听到秋虫的声音,一道清冷月光照在泥潭上。俩人终于动了动,光头翻过身子,长时间趴着压着的手变麻,他感觉身上泥巴变硬,他推了推铁头,铁头也翻过身。俩人坐起又迅速起来游过河沟,摸索到绍兴牺牲的地方。清冷月光照亮了这一片菜园,绍兴的尸首在窗下,他们跑过摸索着绍兴身上看有没有写的家书,光头抬起他手发现日军并没有拿走他的手表,他解下手表放进口袋,俩人才匆匆沿河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