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她有所保留,怀揣着异样心思的人,哪怕这个人再能力卓越,也不能用。

宋冬雨没让她等太久,躬身行礼后,便请罪道:“奴婢刚才对姑娘有所保留,故意装怯弱,是因为奴婢还不能确定能不能入姑娘的门下做事,所以才留了后手,如此以来,奴婢才能出其不意地带着弟弟逃走。”

先示弱,麻痹敌人放松警惕,然后再爆发实力逃命。

难怪这姑娘能从杀手的刀下将谢珺救出来,还能避开县令夫妻掘地三尺般的搜查,又一路尾随谢珺的队伍进京,直到快进入京城时才被发现。

沈桑晚了然,并对宋冬雨的这份谨慎机敏十分欣赏,是以,当宋冬雨请她降罪责罚时,她将人扶起,说道:“欺上确实该罚,但我也是刚刚才正式决定用你的。”

在这之前她和宋冬雨还不算是主仆关系,那么宋冬雨刚才的隐瞒,自然也就算不得是欺上了。

“你们姐弟二人先在这里安心的住着,不要擅自离开别院,也不要和外面的人有接触……等我吩咐。”

宋冬雨带着愧疚恭声应下。

沈桑晚继续道:“你弟弟的高热已经止住了,但他的情况有点儿麻烦,他被毒哑的嗓子,我可以帮他解毒,他长歪的骨头,我也可以帮他敲断了再重新正回来,让他以后不至于瘸着一条腿走路,但他心里面的创伤我无能为力,只能靠他自已去克服。”

“如果他克服不了心里面上的创伤,即便我帮他解了毒,接好了断腿,他日日这样被梦魇折磨着,将来彻底疯掉是早晚的事情。”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疯,我可以让人每日给他扎针,那他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脑袋空白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

可这样躺着跟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宋冬雨应该不希望弟弟变成一个活死人吧。

所以沈桑晚没急着将第二种办法说出来,她想看看宋冬雨要如何解决此事,如果决定去做了,又是否具备那股狠劲儿。

宋冬雨几乎是没作任何迟疑的说道:“脑袋空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那跟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还请姑娘将奴婢的弟弟唤醒是,奴婢有法子让他客服心里上面的创伤。”

她语气和眼神一样坚定。

沈桑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升起期待,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点头说:“好。”

话落,就又是一根银针刺入宋阿福的穴位中去。

沉睡中的宋阿福依旧双目紧闭,然而两道眉毛却开始往一块儿皱,很快就被挤压成了两团黑疙瘩。

神情也从平静的状态中皲裂,面部肌肉就仿佛失去控制般抽动起来。

看样子他已经被拖进梦魇中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惊恐地醒过来,然后再发疯嘶吼自残。

沈桑晚往后退开几步,才要吩咐凝霜找东西将人捆住,结果就见宋冬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根绳子,已经在旁边候着了。

见她让出了床榻前的位置,宋冬雨立刻上前去,迅速用麻绳将宋阿福的手脚都捆住。

动作又干脆又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

确定将弟弟的手脚都捆结实了,即便他醒过来,也没办法再做出自残的事情,宋冬雨这才松了口气。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沈桑晚道:“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好好劝劝他。”

“好,不着急,你慢慢劝,心理疏导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说完,她便带着红烛走出屋子,将空间完整的留给屋内的姐弟二人。

凝霜则守在姐弟二人的屋门外面,万一里面发生失控的事情,她也好及时冲进去阻止。

将军府别院闲置的空房很多,沈桑晚就近找了间房进去休息。

没一会儿,隔壁便传来宋阿福的咆哮声。

因为被毒药毒坏了嗓子,宋阿福虽然能发出声音,但那声音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字眼来,而且发出来的声音也很诡异,听起来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倒更像是野兽在嘶吼。

红烛胆子算大的了,可这会儿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她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跑到墙那边将耳朵贴上去听,一边听还一边龇牙咧嘴 ,小声嘀咕道:“啧啧,冬雨姐姐可真狠呐。”

沈桑晚却神情平静,一脸淡定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不狠?

不狠怎么给爹娘和爷奶报仇?

不狠怎么留住唯一的一个亲人?

宋冬雨这个时候要是心慈手软,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亲弟弟赴死。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就在沈桑晚快要昏昏欲睡时,隔壁的动静终于消停下来。

没一会儿,就听凝霜在外面说宋冬雨姐弟二人要见她。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沈桑晚坐起来,捶了捶因为困顿而有些沉重的脑袋,又灌了杯凉茶醒醒神,这才起身走出屋子,推开姐弟二人的房门。

房间内一片狼藉,床榻塌了,桌椅板凳倒了一地,茶盏也都摔碎了,整个房间狼藉的好像被土匪洗劫打砸过一般。

宋冬雨额头上有好几块淤青,手背上面还有三四个血淋淋的牙齿印子,一看就是被咬出来的。

至于是被谁咬的……

沈桑晚抬眸望向站在她身侧的小少年宋阿福。

刚才房间里面就只有姐弟二人,行凶咬人的自然非他莫属。

捆住宋阿福手脚的绳索已经解开了,虽然他眼底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红血,身上也到处都是自|残留下的痕迹,但是视线有焦距了,而且眼神清明。

果不其然,见沈桑晚看过来,宋阿福连忙弯腰朝她行礼。

动作很笨拙,姿势也不那么标准,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不伦不类之感。

但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尊敬却诚意十足。

这说明他已经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走出家人惨死的阴影了。

再看宋冬雨,虽然形容狼狈不堪,但神情却很轻松,眼睛里面也装满喜色。

她弯下腰身,朝沈桑晚躬身行礼道:“家弟的心魔已除,奴婢恳请姑娘为他解毒治腿。”

宋阿福也随着姐姐的动作,再次朝沈桑晚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