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莫要血口喷人!”

◎“现在知道急了?”◎

楚霁一路阴沉着脸出了雁华楼, 手臂已经被小厮简单处理过,幸而今日穿了黑衣,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 坐在马车上,他冷冷盯着对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喝茶的苏渝嫣, 拳头死死攥着,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头杀意压下。

他突然后悔, 当初知道苏渝嫣身份时为什么不一剑将人杀了,而是想着拿她做局。

待再有机会, 他定要直取她性命, 让她生不如死。

楚霁垂下眸子,眼下他却是开始担心蜀国那边的情况, 南都军竟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战场, 他后面的部署怕是要作废了, 也得尽快通知皇兄预防。

再抬眼去看苏渝嫣, 对方仍旧悠哉悠哉喝茶, 楚霁眸子冷冷一眯, 有这样的底气不过是还有部分南都军,若是, 南都军全部覆灭呢?

楚霁忽而勾起唇角, 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苏渝嫣掀开帘子朝外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一整天的热闹散去, 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往家的方向赶去, 寒风凛凛, 倒是显得几分孤寂。

瞧见躲于暗处之人忽而露面, 她愣了一瞬,手心下意识收紧,那人对她展露笑颜,用唇语同她交流,苏渝嫣眼睫微颤,扯了扯唇角,轻轻颔首。

*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楚霁气及。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紫宸殿,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皇后和各种嫔妃站在最前,低低哭泣着。

秦月刚才的欣喜全化作厌恶怒意,狠狠瞪着云贵妃,斯帕都快被扯烂了。

秦月心头酸涩,时隔多年,楚鹤再用这样温柔的口气同她说话,她难受又欣喜,将剩余泪水撤回去,哽咽道:“不辛苦,陛下无事便好。”

后面嫔妃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云贵妃当真是越来越不把秦月放在眼里了,这种时候谁敢与皇后抢,她却是不怕死的不止明抢还让皇后回去休息,分明是想独占陛下。

有妃嫔厌恶嫉妒,却也只是扫了云贵妃一眼,旁的不敢多做什么,毕竟,人家荣宠十余年,她们可是不能比的。

楚霁扫了眼苏渝嫣,冷笑道:“堂堂楚国皇帝被如此玩弄于手掌之心,他若是知晓了前因后果,你怕是会死的很惨。”

楚鹤看着为后多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泄露过任何情绪的秦月,此刻哭成累人的模样,面色稍缓,温声道:“皇后辛苦了。”

是了,他冒充人家儿子多年甚至将人杀了,若楚鹤知晓,死的最惨的也应是他。

苏渝嫣跟在楚霁身后一路朝紫宸殿去,走在青砖之上,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变得沉重,像是有枷锁在往她身上不停的栓来,咬了咬下唇,强忍身体的沉重,还是一步一步向前又去。

走在抄手游廊上,看着不同小太监纷纷往各宫奔去,看那满脸喜色,就知楚鹤已经醒来。

瞥见一旁太医端着的药碗,她本想伸手去接,却被一人抢先一步,回头看去,只见云贵妃一身简单的淡粉色衣裙,她皮肤本就白,眸中含泪似委屈,更显我见犹怜。

云贵妃这才发现自己的大滴大滴的泪水,全数掉进了药碗里,脸上不见害怕神色,脸颊一红,娇嗔道:“陛下。”

“云贵妃像是看不见似的,只仰头去看楚鹤,“陛下。”

“臣妾是高兴。”秦月用帕子擦去眼角泪水,自然的坐在楚鹤塌边,“陛下终于醒了。”

“殿下可莫要这样咒自己。”苏渝嫣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诛心。

“哭什么。”楚鹤刚刚清醒,身子还很虚弱,听着一屋子的哭泣声头疼的不行,没好气道:“朕这不是还没死。”

“陛下唤妹妹,妹妹就过来吧。”秦月温婉笑着站起身让开。

才开口泪就落下,嘴唇颤唞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攥着药碗。

“好了,既是想喂药就过来,你再哭下去,可是想朕喝你的泪水?”楚鹤声音里含了笑,尽显宠溺。

“多谢姐姐。”云贵妃笑着俯身,“姐姐也累了许久,不若先回宫中去休息?这里有妹妹,姐姐不用担心。”

秦月气的身子发颤,还未开口就听楚鹤道:“朕已无事,你们都去休息吧,云贵妃留下就好。”

“是。”嫔妃忙应声。

秦月袖中拳头攥紧,淡淡道:“陛下好好休息,臣妾告退。”

走到殿门口,身后又传来楚鹤无奈宠溺的声音:“你啊。”

“臣妾就是想和陛下单独在一起嘛。”

嫔妃心头震撼,楚鹤是知道云贵妃大胆的心思的?不阻止,竟还帮着。

纷纷又看向秦月,看她面色无常,有人不禁替她不值生气,亦是有人看她笑话,堂堂皇后不受重视,算哪门子的皇后,讽笑出声,抬脚就走。

秦月看着走在她前面的几个嫔妃,她步子顿住,在这夜色中,眸色更加幽深寒凉,也不知站了多久,贴身婢女怕她受寒,忙上前劝道:“娘娘,回去吧。”

“娘娘,夜凉,回去吧。”

秦月忽而转头看向婢女,看的婢女心头发毛,冷风划过,婢女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又唤了声娘娘。

“嗯,回吧。”秦月唇角缓缓扯出笑,阴冷诡异,在抬脚之前又说了句:“月色很美,好好看看。”

婢女一头雾水,听不明白,心底却是悄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

紫宸殿中,楚鹤喝完一碗药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徐筝,外人言医圣素爱白衣,一身白衣飘飘,如站在寒风之中的一朵骄傲雪莲,不可采摘。

太医院院使与徐筝相处数日,早已被她精湛医术折服,见楚鹤一直盯着她看,忙上前道:“陛下,这位是医圣,臣无能,找不到解救陛下之法,听闻医圣在京中,这才前去将人请进宫来,此次陛下能醒来,全靠医圣医术精湛。”

“医圣?”楚鹤皱眉。

徐筝适时上前,跪地行礼:“民女见过陛下,医圣乃是坊间传言,不过一平常的乡间大夫罢了。”

“院使都夸你医术精湛,想来,配得上医圣二字。”楚鹤轻咳一声,虚弱道:“此次救朕,朕必重赏。”

“多谢陛下。”徐筝道。

“起来吧。”

徐筝站起身,退到一边,回眸扫过还在殿中的几人,刚好撞上苏渝嫣视线,愣了一瞬,笑了笑,近日来,她的消息太难送出去,得知南都军一事时急的脸色发白,可当时情况,她必须稳住,楚鹤不能醒太早亦是不能醒不过来。

她私心里,真想楚鹤再也醒不过来,可也清楚,楚鹤现在不能死。

“怎么都来了。”楚鹤又道,说这句话目光却是盯着苏渝嫣看。

苏渝嫣淡淡收回视线,垂眸,假意看不见楚鹤看她,现在并非是她说话的时候。

“听说父皇醒了,儿臣便赶忙进宫探望,当时儿臣正与阿菱在雁华楼雅间,想着六弟也在宫里,她二人明面上理应是未婚夫妻,儿臣就带着阿菱姑娘一起进宫探望父皇了。”楚霁上前道。

他话才落,大殿中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陷入诡异气氛。

时不时有人将目光落在苏渝嫣和楚霁身上。

苏渝嫣身份本就敏[gǎn],青楼花魁,前段时间不知楚衍抽了什么疯,要娶她做正妃,虽人人这样传着,可楚鹤并未下旨,便也没人敢把她当作未来的王妃看待。

而如今,楚霁却是如此说。

这样说便也罢了,还同人私下相处,还是在青楼雅间,孤男寡女会干什么?未免惹人联想。

再者,堂堂皇子逛青楼虽下面有人知晓,可这样抬到明面上,还是自己说出,实在丢了皇家脸面。

楚鹤脸色十分不好看,云贵妃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没好气瞪了出霁一眼,轻轻抬眼看了看楚鹤,有心想替楚霁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那便多谢皇兄。”还是楚衍开口打破沉默,说完,抬脚走向苏渝嫣,顺势牵起她的手,眼眸深深似水,直直望着苏渝嫣,道:“冷不冷。”

苏渝嫣皱了皱眉,楚衍这神情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心下不适,下意识抽回手,因有人看着,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不冷。”

“跟我回府吧。”楚衍眼里像是只有苏渝嫣,他进宫一趟,楚鹤昏迷时他只看了徐筝一眼便一言不发,如今楚鹤醒了他仍旧不开口,眼下见了苏渝嫣倒是会说话了。

苏渝嫣眉头皱的越发紧,这种时刻,按理说楚衍不会分不清,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看懂了他的眸中神色。

先走。

苏渝嫣心头一紧,想开口,却被楚霁抢先一步。

只听他道:“父皇,南都军谋反已被儿臣控制住在驿馆内,儿臣已经审问清楚,他们是听从南都郡主号令。”

“谋反?”楚鹤气息颤唞。

“是。”楚霁忙将近日关于南都军之事叙述一遍,“眼下,南都军的人从驿馆逃出,出逃的还是南都军副将,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可见他们并非冤枉。”

“南都郡主当真活着?”

楚霁若有似无看了苏渝嫣一眼,道:“南都郡主是最先埋伏在京城之中的,儿臣已知晓对方身份,只要父皇下令,儿臣就将人抓来。”

苏渝嫣身体发凉,眯眼上下打量楚霁。

她不信楚霁会这样把她交给楚鹤,毕竟江湖令在她手中,那暗语亦是只有她一人知晓,他们蜀国沉浮多年就是想要这块令牌,如今令牌就在眼前,不可能不要,更不可能会让楚鹤知晓,毕竟位高权重者,谁不希望权利再多些,多一个人知晓,他们能拿到的机会更小一分。

她直觉。

楚霁如此,是有阴谋。

冰凉的手心忽然一热,苏渝嫣抬眼看去,楚衍侧颜轮廓冷冽,手掌大而暖,将她整个包裹,手指微动,似是安抚。

他冷冷睨着楚霁:“事发时我在南都,皇兄不是也在南都?怎对京中之事这般清楚。”

“六弟莫要胡说。”楚霁蹙眉不悦道:“父皇昏迷之时,我一直在京中,朝中大臣皆可为我作证。”

“是吗?”

“当然。”楚霁回视他,眸中轻蔑,他是去过南都,不过是在楚衍之前,怎么可能会被楚衍见到,想着,他腰杆越发的挺直。

“我回南都时,身边跟了三位大臣,他们亦是能作证在南都见过皇兄。”楚衍冷冷笑道:“莫非,这世上有两个二皇兄?”

他话意有所指。

闻言,楚霁心头一跳,楚衍这话什么意思,莫非……

攥了攥拳头,很快冷静下来,楚衍不可能知晓的,他查了他很久,能查到的都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的,只有……

他猛地看向苏渝嫣,见她嘴角嘲弄的笑意,脸色沉如水,被他按下去的杀意又涌了上来,冷声道:“六弟,说这话不觉可笑?

“我倒是想问问六弟,当初太子哥哥曾在青云山抓获南都军两位将领时,外人不知我却知晓,是你入宫救下二人,六弟可否告诉我是为何?”

楚衍冷眼,并不打算开口。

见状,楚霁冷笑:“六弟是不是早与南都郡主暗中勾结,否则怎会出手救人,若你不救,南都军在那时早就覆灭,哪有后来的再次谋反,若不是御林军在,那些南都军又良心发现投降,六弟可知后果?”

楚霁声音突然拔高,像是痛心疾首:“你会是楚国的罪人!怎么对得起父皇对你的疼爱?简直令人失望。”

“良心发现?”楚衍嗤笑,“我怎觉得这像是一个局?”

“蜀国已经与我国开战,我派人送过去的粮草被截抓到活口,审问出是皇兄府邸的人,我倒想问问皇兄,究竟想干什么?”

“是要帮他国灭母国?”楚衍凌厉逼问,震得楚霁直接懵了。

“六弟,莫要血口喷人!”

“皇兄现在知道急了。”楚衍嘲讽笑道:“刚刚一口一个谋反,勾结,我还以为皇兄不知血口喷人四字怎么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