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雁华楼
第三十章 雁华楼
◎花魁阿菱◎
太阳将要西沉时, 天空却忽的呈现出火红色,一片片白云皆被染红,红彤彤的, 像是上空燃起了熊熊烈火。
极美,又震撼人心。
雁华楼, 二楼站着三两个貌美的姑娘, 身着长裙,颜色鲜亮不一, 白皙的耳朵别着一朵绽放的牡丹,天空红色洒在她们脸颊, 让本就白皙娇嫩的脸蛋白里透红, 娇媚弯唇,如花中仙子。
楼下路过行人被天空震撼之余又见那几位美丽姑娘, 听着姑娘们又娇声笑着唤爷, 那些权贵纨绔公子哥口干舌燥, 不由自主踏进这雁华楼。
亦有百姓被吸引想进去, 却想了想自己家如今模样, 不得已歇了心思。
毕竟, 这雁华楼可是京城第一大青楼,只要踏进去, 要花的银子, 最起码上千两, 普通百姓哪有这么大的手笔。
特别是里面有一位,前段时间名声大噪一举夺下花魁之位的阿菱姑娘, 听说不仅得部分官员青睐, 还有官员称此生若得阿菱, 可舍弃一切, 愿陪她安稳过一生,让这雁华楼更是上了一层楼。
雁华楼随便拉出来一个姑娘都堪称国色,那阿菱姑娘得是什么样子才在这样的美人堆里成为花魁,又得那些小心谨慎的官员这样明目张胆的直言和逛雁华楼,只为看阿菱姑娘一眼。
只可惜,阿菱并不卖身,喜欢她的人众多,为此,雁华楼日日有衙役出入,将打架闹事者带回官府。
“此事怕是与楚鹤和楚霁都脱不了干系,他们的人曾都找过那名女子。”
端着盒子的丫鬟忙上前一步,脆声道:“姑娘,这是户部尚书转交王妈妈的,说是给姑娘的生辰礼。”
灵秀眨了眨眼睛,接着道:“这户部尚书年方二十六,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还未娶妻,阿菱姐姐不如跟了他?”
“哪有什么郡主。”
“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别再发生争斗之事。”
女子只笑不语,抬眸看着黄镜中的自己,五官精致而美丽,上了胭脂,眉间一朵红色珠花妖艳,眼尾轻佻,尽显媚意,红色唇瓣如血,诱人心玄。
正给女子墨发上插好簪子的丫鬟灵秀捂嘴笑道:“这可不是打趣,阿菱姐姐若不信便等着看吧。”
谦华心疼的看着面前明显瘦了不少的苏渝嫣,如若不是从暗卫那里得知,他怕是这辈子都认不出面前的人竟是他们南都曾经最是骄傲,万分骄傲的小郡主。
“不止呢,”那丫鬟直起身,眉眼都是笑意,“楼下来了好多官员和贵族公子哥,都说是来恭贺阿菱姑娘生辰的。”
等了许久,也不见暗卫回答,她眉头蹙得更深,准备开口,藏在屏风之后的暗卫便缓缓走了出来,当看清对方容貌时,她愣了,那颗早已烂掉死了的心似乎又突然动了动,有了痛感。
她话落,似感觉身后有人,回头望去,笑得更欢了,“阿菱姐姐看。”
“属下无能,并未查到。”
“看奴婢说的什么,阿菱姐姐还不信奴婢。”灵秀扬着眉,一脸得意。
这次,心中倒是平静得很。
“如何了。”
灵秀讪讪笑笑,忙闭了嘴。
屋内安静下来,她缓缓站起身,走至窗边,看向热闹繁华的街道,最终还是将目光又定在那墙红瓦绿,尽显威严的皇宫。
“那女子的身份可查清楚了?”
这话若不是跟了她很久的人绝不敢说。
女子身材纤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尽显妖娆,声音更是妩媚动人。
灵秀闻言,笑得更欢了:“今日这屋内怕是要堆满了,奴婢听说二皇子也来了。”
“郡主。”暗卫跪下,声音沙哑颤唞。
三个丫鬟齐齐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六年不见,郡主受委屈了,是谦华无能。”
墨发被挽起,两边簪着两支流苏簪,随着肢体动作轻轻摇曳,优雅又不失贵气。
女子嘴角笑意浓烈,温声道:“无事。”
“敢打趣我,真是大胆。”
*
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一个清秀丫鬟端着一个红色锦盒,轻轻推门进去,淡淡的香味飘来,令人心情舒畅,层层淡粉纱帐垂落,她慢慢挑开,一步一步走着,微微抬眼,只能依稀看清坐在梳妆台前,正被两个丫鬟围着的女子。
“这户部尚书当真大方,奴婢记得前日才送了一大盒白里透亮的珍珠,今日又是这气派,当真是将阿菱姐姐放在心里了。”
抬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见屏风后还是站着一人,她皱了皱眉,“还有事?”
暗卫说话时,全然没有对当朝皇帝的敬重,更是大胆的直呼其名。
站在另一边的素荫蹙了蹙眉,瞪了灵秀一眼,“没大没小的,姑娘的事也轮得到你做主了?”
收了目光,她才看向屏风之后的暗卫,脸上再无刚才的笑容,冷淡的仿佛刚才温柔妩媚的的并不是她。
她随手打开那锦盒。
苏渝嫣死死攥着茶杯,一双眸子通红,她别过眼,让晚风将眸中雾气吹干,忍着声音里的颤意。
“先下去吧,别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余光瞥见屏风后的身影,她关上盒子,轻轻又描了描眉,才道:“你们先出去吧,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景。”
这种地方怎会有什么尊贵的郡主,只有阿菱,被那些妇人少女称作不要脸的下贱货色的阿菱。
一支玫瑰簪子躺在里面,全体通红,耀眼的很,只看那雕功就知道下了不少功夫,三个丫鬟一辈子见过的好东西少之又少,如今见这,纷纷惊呼出声。
女子轻轻侧头。
面容不是六年前的那副模样。
神情更不是。
眸子深深,没了亮光。
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如果早知,他那日定不会离开她半步,他定会好好护着她,怎么可能让她为了复仇进入这种地方。
可若他六年前不只身引开追兵,苏渝嫣又怎么存活于世,他有负苏尧所托,并未护着她平安去到南疆,如今,还让她沦落至此,他该死。
“谦华对不住郡主。”谦华重重磕了一个头,堂堂七尺男儿,眼泪竟是流了一脸。
“你有何错。”苏渝嫣还是没忍住,一出声就是哭腔,她其实已经许久未落泪了,看着曾经为了救她只身引开军队的谦华,他明知去了就是一死还是毅然而然的去了,只为保她活命,她泪水决堤。
还有初夏。
想到初夏,她更是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那年,看着护着她的暗卫从几十变为个位数,她内心绝望无助,多次想自己站出去以死护下其余人,可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她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你去了何处?”
“属下受了重伤落入悬崖。”谦华擦了擦泪水,“幸得好心人相救才活了下来,三年前从悬崖里出来后便一直寻找郡主,直到几日前听闻京中消息,属下便试着联系从前暗卫,不想真联系上了。”
当从暗卫口中得知苏渝嫣这几年怎么过的又怎么决定入这雁华楼,他愧疚又心疼,今日才敢来见见她。
“你受苦了。”
如若不是受了极重的伤,谦华肯定不会过了三年才出悬崖。
苏渝嫣吸了吸鼻子,谦华怕也是寻她寻的辛苦,自她决定改头换面以来,她便知道,当年存活的旧人或许会很难寻到她,可她除了这条路无路可走。
若要报仇,顶着原来的脸不是死也是活罪难逃。
“郡主可是与南都军联络上了?”
近几月的传言他都听说了,南都军虽视瑞王府的人为主,可也断不会在战场上反抗圣旨,不顾国家安危。
他猜想,这怕是苏渝嫣的意思。
苏渝嫣点头,眸中恨意越发深,在谦华面前,她也不藏着内心想法,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搅乱朝堂,杀皇帝。”
所以她入了雁华楼,做那可望不可及的花魁,游走各位官员之间甚至皇子。
谦华嘴唇嗫喏,知劝不了她,再者,他也想为苏尧复仇为百姓复仇,他抱拳道:“属下这次定会护好郡主安危。”
*
天色变换极快,不过一会,原本红红天空被乌云笼罩,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雷声滚滚,似是要下雨。
“阿菱姐姐。”灵秀踏步进来,“你今日可有想好要见谁了?”
雁华楼阿菱并非给银子就能见,是要给了银子之后,再从这些人中挑一个才可与她单独相见。
苏渝嫣懒懒倚在小榻上,淡淡询问:“都有何人?”
“户部尚书,二皇子,礼部尚书还有平日常来的那几位公子哥。”灵秀想了想,又咽了咽口水,“还有楚王爷。”
昨日宫中发生的事都传遍了,他们知楚王残忍,却也不知竟是残忍到眼睛都不眨的割人手指,现在人人提起他身体都要起层冷汗。
苏渝嫣手心下意识收紧。
当年的随安。
如今的楚王,屠了南都的大功臣。
烛火映衬下,使她眸子更加幽冷,她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自她入了京城,便知总有相见一日,她与这位楚王离见面的日子不远了,之后便是皇帝。
苏渝嫣冷冷勾起唇角:“出去看看。”
雁华楼大厅宾客已经做满,男人搂着身旁的娇媚姑娘肆意妄为,女人的轻吟声传遍各处,令刚进来的人面红耳赤,仍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却更是疯狂。
第一次进来的人见到这幅场景,略显局促,脸红的不行,坐上半个时辰便也放开手脚,大胆起来。
苏渝嫣并未想引人注意,只在人后观望,看着下面的场景只轻轻勾唇,便开始寻找人。
并不难寻。
那怕是雁华楼唯一的不同了。
坐在最前,冷漠眉眼低垂,淡淡喝茶,并未被周围环境所影响,皱着的眸显出他的厌恶。
与先前确实不同了。
更冷了也更加狠厉。
再次看见他,苏渝嫣心中满腔恨意,脑中全是他那道狠又沉的声音,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苏渝雁手指颤唞,气息不稳,紧紧咬着唇,才使自己渐渐平静下来,与楼下台上舞姬对视一眼,舞姬会意,缱绻的音调忽而转变,似震撼又似悲悯,那一声声敲击人心玄,竟是曾经的南都军曲,只是做了些改变,与之前的不同,现在的琴声似是藏着波涛汹涌恨意又像是平平静静,令人捉摸不透。
在场有熟悉这首曲子之人的,停下手中动作,纷纷看向弹琴之人,大厅中,暧昧气氛消减。
“怎么谈这首曲子了?”大厅中不知是谁高喊道:“南都瑞王谋反,死有余辜,他配不上这首曲子的称颂。”
“就是,一个谋反罪臣罢了。”
“赶紧换曲,听着我都觉得恶心。”
苏渝嫣抬眼看去,只见几个醉酒的少年公子慵懒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娇软姑娘,嘴上不停说着苏尧谋反,该死。
苏渝嫣拳头死死攥紧,瞧着那几位少年,她眸底涌动恨意。
早晚,她要将苏尧的罪名洗脱干净,然后让这群人跪在他坟前忏悔。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另一间雅间去。
“今日,我见二皇子。”
在她转身之际,楚衍下意识抬眸,一双锐利的眸子朝二楼看,他是习武之人,自是能察觉危险,在这之前有人在盯着他看,全是杀气。
二楼姑娘宾客来往,人众多,他直直将目光锁在那故意躲在人后的女子身上,眯了眯眼,一直跟着她身影打量,心脏不知为何,似是突然沉了下去,看清她侧颜,楚衍眸子一缩,腿脚像是不听使唤,猛地站起身就朝二楼去。
苏渝嫣察觉,加快步伐,走进雅间,四处查看后,赶忙按下床下开关,悄然出了雁华楼。
站在街道,她仰头望着这高大又繁华的楼层。
冷眸涌上极淡笑意。
何必着急,你我早晚会相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