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所欲言,朕不会怪罪尔等。\"
一瞧周遇吉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朱由校便是大概猜出了其心中所想,遂面色淡然的补充了一句。
京营糜烂至此,乃是经年累月所致,怎么也怪不到眼前这几位军将的头上。
\"陛下英明。\"见如此言说,周遇吉及身旁的黄得功,孙应元对视一眼过后,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稍作沉吟过后,身材魁梧的周遇吉便是紧锁眉头,声音凝重的回禀道:\"敢叫陛下知晓,我等早年间于边镇效力,因功被征调入京,于神枢营任职,现为左掖参将。\"
\"卑职几人加起来,手底下或有三四千将士,虽不敢妄言皆能为陛下效死,但也不至于被勋贵所裹挟,犯上作乱。\"
\"但神枢营余下士卒,卑职等人却难以约束...\"
尽管京营颓废,缺额欠饷占役等情形人尽皆知,但听闻真正能够\"效忠\"天子的士卒不过寥寥数千人,朱由校左右两侧的大裆仍是为之变色,眼中满是惊愕。
不同于名存实亡的神机营以及兵额最多的五军营,昔日武宗皇帝着重整饬,并自边镇选拔的精锐便大多编入了神枢营。
此后嘉靖年间,为了防止日渐猖獗的蒙古鞑子扣边,终日躲在深宫中修仙的\"道君皇帝\"也在武宗皇帝整饬的基础上,对于神枢营做了一系列整饬,并将其由原本的\"三千营\"更名为\"神枢营\"。
换句话说,神枢营应当是京营三大营头中,皇权贯彻最为彻底之地。
\"周将军,你为神枢营武官。\"
待到明确了如今京营的现状之后,朱由校便是毫不犹豫的任命眼前这身材魁梧的武将为神枢营武官,节制整个神枢营。
\"愿为陛下效死!\"一个头磕在地上,身材高大的周遇吉浑身颤抖着向眼前天子行礼。
他眼下如此激动倒不是因为\"升官\",而是感受到了天子的信任,以及被人\"予以厚望\"的动容。
轻轻点头,唤起了眼前的武将,朱由校重新将目光投向辽东方向,眼神深邃。
机不可失!
眼下正值天启五年的酷暑,虎视眈眈建州女真受限于即将竣工的\"宁锦防线\"暂时还算安稳;西南战场那边,四川巡抚朱燮元也收复了\"梁王\"奢崇明此前攻陷的失地,并与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彼此对峙。
除此之外,他借着整饬\"阉党\"的由头,还暂时将朝中更迭不休的\"党争\"叫停,并趁机起复了几位抑郁不得志,被迫致仕的老臣。
如此局面之下,正是他整饬京营的最好时机,若是在拖延下去,一旦辽镇有失,或者陕西有民乱爆发,朝廷威严大损之下,所谓的\"皇权\"也会跌至谷底。
到了那时,想要整饬京营的难度定会成倍增加,且各地领兵的将领也会生出\"拥兵自重\"的心思,以至于对朝廷诏令\"听调不听宣\"。
一念至此,朱由校便将目光重新收回,转而放到眼前的黄得功身上,眼神愈发柔和。
不提在\"宁武关之战\"中力竭殉国的周遇吉,在后来的\"江北四镇\"中,唯有眼前的\"靖南侯\"真真切切做到了\"马革裹尸\",以身殉国。
\"腾骧四卫这边,暂时还是由黄将军及孙将军盯着。\"
\"待到朕收拢兵权之后,自有封赏。\"
刚刚听闻周遇吉一跃成为神枢营武官,节制营中一切人马之后,黄得功及孙应元的眼眸中也不由自主的涌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艳羡之色。
但此时听闻朱由校的\"许诺\"之后,心中的些许艳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一个头磕在地上,心情激动。
又是与眼前的武将们\"寒暄\"了片刻之后,朱由校转而将目光对准了许久没有做声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见得帐中四下皆是内廷中人,且事关锦衣卫,周遇吉等军将下意识的便准备起身告退,却不曾被上首的朱由校挥手阻止,使得几人呼吸愈发急促。
\"启禀陛下,京中勋贵彼此间的牵扯千丝万缕,近些时日不少勋贵私底下都在暗中走动。\"
作为掌管锦衣卫二十余年的三朝老臣,骆思恭自是明白天子的意思,遂主动躬身禀报。
在场之人皆为天子亲信,他说起话来也不用过多避嫌。
\"兵部那边呢?\"
微微眯起眼睛,示意知晓之后,朱由校转而追问道。
京营糜烂至此,若说没有文官从中\"推波助澜\",仅靠勋贵一已之力,朱由校绝不会相信。
\"兵部那边倒是还算安稳,至多就是几名掌管军中器械的主事私下惴惴不安..\"骆思恭目光存疑,但仍是一丝不苟的回禀道。
尽管土木堡之战过后,文官们骤然掌握军权,使得如日中天的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但因为文官任期有限,且勋贵世袭罔替的缘故,如今的兵部倒是对于京营没有太大影响力。
至于究竟是谁与勋贵\"沆瀣一气\",默认京营沦为京中勋贵敛财的机器,早已无从考究。
\"既如此,便不用理会文官那边了。\"简单的思索过后,朱由校便是做出了决定,他整饬京营的决心已然不可动摇。
至于后续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则暂时不在其考虑之中。
毕竟诸如孙承宗,王在晋,毕自严,李邦华,徐光启等一批能臣干吏已然在进京复职的路上,不日便至。
只要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将军权自勋贵手中夺回,朝廷引起的反弹便可忽略不计。
\"几位爱卿,近些时日风声鹤唳,还望看在朕的面子上,尽心竭力。\"
不多时的功夫,朱由校清冷的声音便在营帐中悠悠响起,其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坚毅之色,引得帐中将校均是连呼不敢。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以雷霆手段对京中勋贵予以\"镇压\",一是顾虑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自已此前又\"势单力薄\",没有与其对弈的资本;二便是想要浑水摸鱼,看看能否有些新的发现。
毕竟,有太多的疑点没有被载入史书当中,消失于历史的场合之中。
例如,朝廷三令五申的\"走私\"行为却始终屡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