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
大山深处。
一户不大的农家,门檐下立着一个中年汉子。
他腿脚有些跛。
“阿恕,你去吧。”
他跟前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五官端正。
秦恕没有说话,解下背后的包袱,跪在地上。
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站起来,提起包袱和旁边木椅上的一个盒子。
转过身去。
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去。
尽管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三年前,在三流大学里上学的他,穿越到这个世界。
一直与身后的二叔生活在一起。
时间不长,但他很珍惜这段日子。
即便二叔的话少到一个月只有那么几句。
但这个人更像一个真正的亲人,至少比前世那对早已消失在生活中的父母更像。
记忆中常年争吵,动辄拿他撒气的那对男女,早已被他遗弃在高考前的那个夜晚。
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记得,手臂上被刚出锅的汤淋过的那种滚烫。
所幸,他后来再没有见过那两人。
而那两人也从来没有去找过他,一次。
靠着暑假的奔波和大学里的勤工俭学,他勉强把学费付清。
其余的时间,他则全部交给了书本,还有小说。
那些想象中的世界,很美好。
然后,就是穿越了。
秦恕一步步走出院子,习惯性将心中纷杂的情绪藏起。
院外站着的那个道袍男子则是他全新世界的开始。
修仙。
三个月前,溟辰宗下派的仙长来村里检测灵根,说他有修仙的资质。
今天,便是仙长来接他的。
只是日子提前了半个月,但这并不重要。
从今天开始,他秦恕便要朝着那无数想象中的世界出发。
修仙得道,神通道法,长生不死......
无数的可能。
也是一个遥远的梦。
“秦恕拜见仙长。”
秦恕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仙长年近中年,脸上疏无表情,闻言只点了点头。
“仙长,这是晚辈去年在山里打猎时,从山间断崖上采到的一株灵芝,镇上的大夫认不出它的具体功效,只知它很是奇异、罕见。”
秦恕双手奉上木盒。
“晚辈敢请仙长辨认此物用途,若是宝物,还请仙长收下,以聊表今日接引之恩。”
仙长眉目不动,伸手取过。
打开木盒后,脸上的冰雪明显融化。
看来确实是件宝物。
秦恕心下稍安。
仙长取出灵芝,收入袖中,抛下木盒。
打量秦恕两眼,微微点头。
身姿挺秀,气血富有朝气,身体底子不错。
不畏不惧,举止从容自若,心性也算不错。
“很好,跟我走吧。”
仙长转身,恰时,小道另一边挤进一列人马。
有老有少。
骑在马上的是村长,和他的儿子,裴兴文。
“草民裴安福拜见仙长。”
村长父子在仙长面前拜倒,然后向后面暗自招手。
几个壮汉各自捧着许多银白之物上前,还有几种秦恕认不出名字的珠果。
但仙长只是扫了一眼,一件都没有看上。
他看向村长的儿子,面目重归冷淡:“站起来。”
裴兴文依言站起,但目光只敢看向仙长下巴。
眼前这人的感觉,比他在州里见过的那些武者威势还重。
他不自觉有些犹豫,“还、还请仙长吩咐,晚辈...”
仙长眉头皱起,畏威而自薄,下乘心性。
枉具六品灵根。
“仙长。”
村长站起来,谄笑道,
“仙长或是不喜欢这些许金银凡物,不过草民家中还有一块千斤重的奇石,是草民十年前花了大力气请人弄回来的,那石头通体青碧,表面光洁如玉,其上还有奇妙纹路,定是件宝物,仙长可...”
宝物?
碧云岩算什么宝物?
仙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这东西他在巡视宗门矿区时,看见都嫌烦。
不等村长把话说完,他轻轻一挥手,裴兴文便直往天上飞去。
而后他和身边的秦恕也一同升往高空,转眼消失不见。
······
飞行速度很快,高空的风打在脸上生疼,不过秦恕还是微眯着眼睛往下方看去。
他没有坐过飞机,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视地面。
千山碧林,村落炊烟,玉带般的河流,拐弯处偶有几座城池坐卧。
世界在脚下一一流过,他的心内有种奇怪的平静。
传说修仙之人,一次闭关便是百年,或许自己再见尘世,怕是不知要多少年过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生活了三年的村落早已不见,那个沉默少言的身影似也在远去。
他闭上眼,再不回头。
二叔,保重。
······
飞行小半刻,三人抵至空中停着的一座巨舟。
舟长数百丈,其上阁楼叠立。
秦恕两人在仙长的带领下,往楼中领完备选弟子的一应物事后,自行往居住区走去。
“喂,秦恕。你住几号房?”
裴兴文道。
秦恕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这位村长家的公子他见的次数不多,唯一的几次还是他刚来此界时,发生的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中。
原主会些拳脚,是跟早年间在武馆任职的二叔学的,不过性子却有些懦弱,早些年很受了些欺负。
特别是以这裴兴文为首的,村里富户家的小子们。
不过秦恕穿越到此后,倒很是跟他们干了几场。
双方互有胜负,不过每次他们之中都有一个人回去躺了十天半个月。
渐渐地,知道秦恕手上颇狠,又极为滑溜之后,便不再来找他麻烦。
后面裴兴文去州里进学,两人也没了交集。
此刻秦恕听这人的意思,多半是想稍微拉近些关系。
毕竟两人是同乡,同处异地,相互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但秦恕前世的经历,可不会让他轻易信什么同乡之谊。
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
专坑老乡的事情他在打工时就见得不少。
见秦恕并不回话,裴兴文心中有些怒意,但没有显露在面上。
在州中见识几年,他也学会了什么时候该掩饰情绪。
“秦恕。我说你也不用这么小气吧,虽然小时候咱们之间确实有些矛盾,但你后来也还回来了好吧。现在我都还记得你那次拳头砸在我肚子上有多疼。”
“这样吧,我裴兴文在此向你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秦恕心中暗笑,这人倒是会作态,怎么不见当时欺负原主时的本事?
出去见识了几年,倒也长了几分心计。
对年少之事,秦恕心中并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此人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