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诵结束后，李华江正支着腮帮凝视着半透明的水晶窗户出神，同桌郝运从泉水处归来，满脸诡秘地打量着他左右观瞧，直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他误以为自已面有瑕疵，连忙用手擦拭，待坐回身旁，郝运才开口：“蝈蝈，你何时易名为宝贝了？”
“原来如此！”
听到“宝贝”二字，李华江眉头紧锁，并非因多了一个绰号而懊恼，而是郝运这人的口气过于浓烈。
他望向对方胡须密布的嘴唇，问道：“你今晨用了大蒜？”
“嘿，吃水饺哪能不吃蒜呢？”
提及美食，郝运立时将先前之事抛诸脑后，舔了舔泛黄的牙齿，啧啧称奇：“你未曾品尝过我母亲亲手包制的水饺，韭菜花你定然见识过，但现今这等韭菜花你可见过？以鸡蛋煎饼裹之，那香气——”
“咕咚——”
回忆起记忆中的韭菜鸡蛋水饺，李华江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郝运听罢点点头，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看着他说道：“看来你亦曾品尝过？那我就无须与你分享了——”
“喂，你的午餐竟是韭菜鸡蛋水饺？你家莫非提前庆祝新年？”
李华江瞥了一眼储物柜，郝运随即伸手按住桌下的书包，点头道：“可说是如此，我兄长即将从军，因此全家决定提前享用年夜饭，不过你已如此年纪，家人竟仍唤你宝贝？”
“这鸡蛋水饺是否也是你的珍爱之物？”
李华江朝着同桌的桌下微微示意，郝运愣了一下，旋即摇头，“你这人实在狡猾，若我说不是，你定要索要品尝，若我承认，便落入你所设的陷阱。”
郝运家位于城中，家中还有一兄长名曰郝汉，父母均任职于余泉矿山局，家境尚算殷实，虽谈不上富贵，但也算衣食无忧。
当然，这是按照李华江的标准衡量，两人为正式职员，地位高于普通村民，却又低于高层领导。
“为何你不言不语？”
用手遮掩着桌下的秘密抽屉，只见李华江毫无动静，郝运眨了眨眼，轻轻打开了其中藏着的宝盒，见那盒里的翡翠之湖饺子依然存在，又迅速盖好，双眼中满是疑惑：“你似乎变了……”
“世事如潮，人都会变的，就如原来的课代表赵楠如今变得爱搬弄是非。”
想到那翡翠色的翡翠之湖饺子，李华江的口水中仿佛流淌着碧绿的河流，但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刚才所听到的事情上：“这会儿哪有售卖翡翠草的地方？不是来自远方吧？”
“确实来自远方，是从微湖彼岸运来的，那里有个神秘的基地，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翡翠草吃起来绝对安全无虞。”
郝运没把来历解释明白，显得有些不安，如同受挫的鼻龙，正当李华江想要开口时，一阵铛铛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喧闹的学堂立刻恢复了秩序，他随即拿出了一本《元素熔炼法》，此时，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油墨飘香的试炼卷轴：“今日我们将进行测验，从现在直到假期前都用于考核，请将桌上之物清理干净，赵楠分发试炼卷轴——”
“这次是什么考核？”
郝运匆忙地将桌上的一切收拢起来，而李华江则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现在的课程少得可怜，他们只学习了几门基础学科，然而细分之下，还有化学炼金、机械锻造、代数术法等课程，而且内容也并不多，一本厚达八十页的机械锻造学书也就值一毛八分铜币。
“化学炼金？”
拿到卷轴的郝运满脸愕然，李华江也皱起了眉头。
他脑中仅剩的是前世的记忆，别说是否学习过这些内容，就算曾经学过，经过四十余年的岁月，记忆也早已模糊不清。他瞥了一眼同桌，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心头不禁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学识渊博——”
“骂我？你才是学识渊博！”
郝运眉头一挑，话音未落，讲台上的周连生迅速拿起石板擦敲击桌面：“遵守考核纪律！谁要是窃窃私语或偷窥他人答案，吴斌，你如果不考就直接交卷离开！别影响其他同学！”
“交就交，有何稀奇？”
低沉的声音响起，吴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抓起桌上的卷轴，大步走到讲台前。
在高二五班四十八名同学的注视下，他用力将卷轴拍在了周连生的面前：“拿去吧！”
“慢着！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周连生黑着脸制止了正欲离开的吴斌，后者看了看桌上的卷轴，既然已经交卷，当然不会带着笔。
他四处张望一番，从最前排的同学桌上取了一支羽毛笔，走上讲台，在卷轴的顶端写下了自已的名字，然后扬起下巴对着周连生说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可以离开了，别在教室门口徘徊干扰他人考核。”
周连生凝视着羊皮卷上歪歪斜斜的吴文武三字，仿佛驱赶着烦人的小妖般挥了挥手，后者转身无视下方众多学子的目光，径直跨下石制讲台，朝大门而去。正当此时，一声呼喊响起：“吴文武，把魔法笔还给我。”
“哈哈——”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教室中爆发一阵哄笑。
正沉浸在潇洒离去情绪中的吴斌收起伸向大门的手，原本还算白皙的脸颊如今已涨得通红，他转身面向不远处端坐的女孩，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说道：“寇阳，你故意找茬是吧？”
“那你把名字刻在石板上——”
黑曜石制成的魔法笔在寇阳细长的手指间转动，停歇下来，她小巧瓜子脸上黑眸闪烁，长长睫毛下双眼快速眨动，她那双迷人的眸子注视着满脸通红的吴斌，声音清脆如银铃：“让大家读读看？”
“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见识我的实力！”
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吴斌心知肚明自已的能耐。
他从小到大从未认真修炼过法术文字，不论是使用魔法笔还是普通的书写，他总是将名字中的‘斌’字书写得分崩离析。
若是换做是用粉笔书写，差异只会更加显著。此刻被对方当众揪住把柄，实在是自已之前考虑不周，于是他随手将手中的魔法笔朝她掷去。
然而，突然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寇阳——”
“嗯？”
正在安静坐着的寇阳听见呼唤声回头望去，没想到那支魔法笔正好砸在她头顶上。
没时间去询问那名起身的“笨蛋”为何叫唤自已，感受到头部突如其来的剧痛，她迅速转向吴斌：“吴文武，你找死吗？！”
“咳咳，我不是故意的，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考试~”
察觉到寇阳即将发怒，吴斌立刻退后一步转身拉门逃了出去。
讲台上的周连生见到课堂上可能要陷入混乱，拿起黑板擦敲打了几下桌子，开口说道：“大家都安静，抓紧时间考试！”
“哦。”
目送始作俑者逃离现场，寇阳揉着脑袋坐回到位置上。
她一贯鄙视那些不学无术之人，特别是那些仗着周连生这民办教师身份欺负他的人。
当然，寇阳并不了解现在所有的老师们都是一视同仁，像周连生这样在城中教授法术的，不必参与乡间的冬季会战；
而在乡村的学校教课，除了日常教学还需参加不定时的法术修炼会战。
捣蛋鬼离开后考试继续，教室内只余下沙沙的书写声。
周连生站在讲台上一会儿，眼镜背后藏着疑惑的双眼，他看了看寇阳的位置又望向吴斌扔笔的位置，脑海里浮现被砸到的部位，过了许久他望向教室后方的某个人。
那人似乎察觉到视线，正偷偷摸摸以警惕的眼神回应，周连生黝黑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线，随后迈步走下讲台。
“老师来了。”
李华江踢了一脚郝运后将手中的书籍藏进课桌，后者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周连生，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哪有，他在看别人的答案——”
在幽暗的魔法学院里，李华江默默注视着他的同桌，心里盘算着如何用神秘的语言描述从导师眼中捕捉的信息。
但他决定保持沉默，毕竟他已经给予了足够的警示，接下来的命运，他们各自承担。
周连生，这位身着古老法袍的学究，步伐缓慢而沉重，草绿色的袍子下隐约可见磨损的痕迹，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
他背负双手，审视着学生们摊开的卷轴，当他的目光落在李华江身边时，似乎在仔细研读那未完成的魔法符文。
“一氧化碳的魔法符号都忘了吗？”
周连生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我只知道一氧化碳侵入人体后，会与血液中的元素精灵结合，阻碍它们与空气中的生命之源融合，从而引发魔力衰竭——但我确实记不住一氧化碳的符号了。”
李华江脑海里闪过与一氧化碳相关的零星记忆，微笑着抬头回应，随即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卷轴。
周连生观察了片刻，心中已然明了，李华江并非疏于学习，而是陷入了某种困惑。
许多学子都知晓，在解答魔法奥秘时，应将不解之处暂置一旁，待解决了已知难题后再返回处理。
但极少有人能够在解谜过程中，清醒地认识到自已的无知，因为大部分失误，往往发生在认为自已已然掌握真相之时。
这次考试，李华江感觉异常顺利，几乎解决了所有难题，没有留下任何疑惑。
然而，那些自信满满地说出“全部解开了，没有难题”的人，往往结果并不如意。李华江默默沉浸于思考，周连生在旁观察一阵后，继续巡视，这次测试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试炼，其目的主要是揭示学子们的盲点所在。
是否能够自我觉醒，是否有意愿改正，这些都是衡量一位学徒是否具备向上之心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