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精明人,顺了沈尽言的面子,活跃活跃气氛,一同叫好。
“临江人?”
小姐坐在他腿上,臀部被扭了下,机灵地又倒了杯酒。
沈尽言又重复一遍之前的动作。
“是临江人”,沈弃喝完旋转酒瓶,反着抖了抖,没有一滴余酒。
其他人疑惑,不是问“你是哪儿的人”,怎么一张口就报出他的户籍,不过,也有可能是之前调查过了。
不对不对,听说沈尽言也是临江人,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沈尽言心满意足地笑了,沈弃给足了他的面子。
旋即继续道:“咱按照规矩来,酒过三巡,年轻人,最后一次,你觉得我会问你什么?”
酒过三巡尽开言,他只要对得上沈尽言的心意,也能成为酒桌上的“座上宾”。
沈弃敛了敛眉,随即喝下最后一口。
“27岁。”
沈弃清楚,沈尽言没调查过他,一张相似的面貌挑起了沈尽言的念头,问他姓氏,再是户籍,不过是要确认他的身份。
在座的老家伙咂舌,这么好的机会不会把握,说点好听的话或者自身优势更能在他面前立足呀!
他敞怀大笑,在其他人看不见之处,一双不显老的手抚上小姐的腰,蜻蜓点水,引得小姐左右挪动一番,身姿尤为妖娆。
“坐吧!”
在座的又换了一副面孔,要么张开嘴,要么瞪大眼,都是诧异。
沈弃紧紧敞开的大衣,特意空余的座位终于有了主人。
“沈……”沈尽言开口时不确定,看了丁献义一眼后,“——副总,年轻有为啊!”
“沈总谬赞了!”沈弃扯出一个谦虚且愧不敢当的笑,瞒过众人真正的心思。
局势渐好,某位年轻一点、看起来是刚入这门的男总,阿谀奉承,“沈总不必自谦,您还不是二十六坐上如今的位置!”
还没开场十分钟,看戏人的脸色果真是变得比书还快。
沈尽言面子上云淡风轻,可私底下掐肉的力气更大了,小姐疼得哑了一声。
有人暗自欣喜:扯什么不好,非得扯到这上面。
这句话是称赞吗?对于别人来说是,对于沈尽言来说可不是。
沈尽言当初是入赘徐家的女婿,徐胜天在女儿婚后生了场大病,不能撒手偌大的公司不管,无奈之下扶沈尽言上位,让他硬着头皮支撑住。
徐胜天恢复好后,总不能卸磨杀驴,于是,沈尽言这职位一坐便是十多年,
要是细耕那位年轻男总的话,还有另一重意思,骂沈尽言没能力,怎么这么多年,还守着陈旧的位置?
一语双关呐!
丁献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
代驾来之前,沈弃刻意在外面走了一圈,散散酒气。
上车后,开窗,喷了些香水。
“先生怕老婆?”代驾透过后视镜,将一切收入眼底,多嘴一句。
沈弃扯了扯领带,瘫坐在后面,终于可以自在地笑了,摁了摁人中穴,嗓音低沉,“嗯,怕老婆担心。”
狗粮!代驾就不应该问,下个班兼职还要吃狗粮!
瞥见代驾难以捕捉、气急败坏的样子,沈弃又炫耀一把,“家里有人担心,在外面才有牵挂。”
天又黑了,路上的车和行人络绎不绝。
他缓缓扭过头看向窗外,灯火阑珊,总有一盏是为他留的。
十点。
抬头,家里的灯是亮的,挂念的人在等他。
他乐呵呵地乘上电梯,敲了敲家门,兜里的钥匙一无是处。
还喊了一声,“老婆!”
“谁是你老婆?!”
门开了,眼前的人蹙着眉头。
沈弃抱了上去,声音像裹在棉被里,软绵绵落进姜希楠的心里。
她嗅了嗅,淡淡的酒味,应该是没多喝。
瞧他满身疲态,紧皱的眉毛瞬间舒展开来,她的心软了下去,抬手贴住他的后脑勺轻轻按下。
抵上他的额头,“老婆给你充点电。”
沈弃摇摇头,立刻换成机器的嗓音,“充电姿势不正确,电量过低,沈机器人将进入睡眠阶段。”
“请问沈机器人,如何正确充电?”姜希楠抬眼问他。
“沈机器人需要老婆抱着睡一觉,电量即满。”
抱了一会儿,红豆出来叫人了。
姜希楠拉他进屋,引他进浴室洗了个澡,再贴心地为他吹干头发。
最后,抱着她的机器人老公上床睡觉。
她没什么困意,仔细盯着沈弃看,不够,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睫毛真长。
然后鼻子,鼻子真挺。
还有嘴唇,嘴唇真软。
“啪——”
灯突然灭了,卧室陷入一片黑暗,她迅速抽回手呆住。
下秒,沈弃一个翻身,压着她,朝下的眼里都是欲望,凑近她的耳朵吹气,“再不睡,一夜都别想睡了。”
“我睡,我睡!”她扯过被子,遮过头顶。
沈弃却清醒了,天知道刚才是怎么忍住的,受不住要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起身时,手腕却被拉住了。
低头,被窝里的人只露出一双手,嘱咐一句:“不要洗冷水!”
沈弃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肉,思考几秒后,一把将人抱起。
“行,那你进来帮我!”
他有没有充满电,不知道,她是虚脱得一点电都没有,一双熊猫眼连遮瑕都盖不住。
她原以为抽屉里的安全套没多少了,可临门一脚,沈弃抽出来,乍眼一瞧,好多盒,她没想到他后续又添了些。
沈弃体力充沛,折腾到凌晨三四点不是问题,她求饶,他穷追不舍。
一思及旖旎的画面,姜希楠某些地方隐隐作痛,脑子灵光一转,叫了红豆过来。
红豆贯会藏东西,沈弃不止一次讨伐他。
“红豆,把东西叼走藏好!”
她偷摸拿出一半,空盒子摆在后面,拿出来的让红豆藏起来,不经过她的手。
只是,红豆到时候成为搅了兴致的矢众之的。
“乖,妈妈晚上给你加餐。”她摸摸他的头,达成合作。
——
原本可以珠联璧合的两位副总,自那场会议后风流云散,下属之间能够清晰感受到二人之间的风流涌动。
沈尽言一改之前“拿着俸禄不作为”的态度,本分坐岗了。
如此一来,徐胜天的注意力也要往他身上拨动一些。
这些年,女儿受了不少委屈,他心知肚明,劝她离婚,她不肯,顾及徐家的颜面。
每每要发怒时,徐芳华劝他没过多久孙子便回来了,十多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会儿。
徐芳华也不容小觑,女人不仅是心海底针,也是黄蜂尾后针,他借了徐家的势力,敛了不少财,还掌握那么广的人脉,会那么容易地放过他吗?
不,不会,她不仅要他净身出户,还要臭名远扬。
“总监,这一季度的报告。”陈洁把员工整理好的报告放到姜希楠的工作台上。
“马上要年末了,项目尾款也都打进去了吧?”姜希楠大致看了眼,没什么错误。
丁献义因为上次姜希楠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差点丢了饭碗,现在时不时给她使绊子。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知道杨祁身边的人不好对付,一般是耍小心眼子。
“合作方那边说已经打进来了,但是丁总监迟迟不肯签字,我们的项目也不能算完结。”
姜希楠右掌托住左手手肘,下巴抵着中指,歪了歪头,淡然道:“没事儿,有财务来往证明,总结会上他自己解释去。
陈洁以为她没什么事吩咐,正要开门出去,姜希楠转念想到了什么,叫停了她。
“对了,今年年会轮到我们部门策划,通知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新意。”
“好”,陈洁应了一声,又问:“总监有什么提议的吗?”
公司年会大差不差,无非是董事发表鼓舞人心的言论,聚集核心客户,延续合作关系,员工吃吃喝喝再领年终奖。
姜希楠摇摇头,“没什么,注意一下年会场地的布置。”
“好的。”
姜希楠打开了可视玻璃,外面原本死寂沉沉的一片,陈洁话还没说完,气氛变得热闹。
值得他们开心的地方不是虚头巴脑的演讲,而是到手的奖金。
卫生间。
“年会礼服你准备了没?”
“早准备好了!”
“杨总去年没带舞伴,估计今年也是,所以我想试一试。”
“沈副总也是吧,好像年年都没有舞伴。”
“他和上任项目总监地下恋,敢带别的舞伴吗?”
“也是。”
“不过,杨总看不上我的话,我再试试沈副总。”
“人刚分手,你就找空子,牛!”
“那又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
两个女职员你一句我一句,从里面磕到外面。
姜希楠在她们后面,擦干手上的水珠,抿了抿嘴角。
人总是多变的,随着时间。
流言对沈弃没有起到多大的恶劣影响,反而帮他减少了一些麻烦,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似乎又添上了一层滤镜。
连林格美谈及沈弃时,也不免添上一句:“化分手的悲伤为事业进取的动力。”
拨云见日,宜北终于出了太阳。
方正明来宜北任职时,方子清也跟了过来。
“你老公不是狗皮膏药吗?这次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方子清落机时,姜希楠亲自去接的,和方正明分道扬镳后,两人回了星湾公寓。
“一到年底单位就忙起来了,上头不放过他。”方子清说起来,眉欢眼笑,手搭在肚子上。
才三个月,但方子清身材本就苗条纤细,一旦微微隆胀,便显了出来。
姜希楠倒了杯温开水,递到她手上,坐下撇头见凸起的肚子,问,“有名字吗?”
“还早呢!”方子清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暖和和的。
姜希楠叹口气,脱了鞋,双腿叠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边缘。
惆怅几分,“时间过得真快!”
方子清往后仰了下去,侧过头面对她,瘪瘪嘴,“是啊,我都成妈妈。”
“当妈妈的感觉怎么样?”姜希楠凑近些,透过光清楚地看见了方子清脸上的小绒毛。
当妈妈是什么感觉啊?方子清歪歪头,眨眨睫毛,慢慢思考道:“某天一个小生命突然在肚子里发了芽,自此我好像有了另一个心脏。”
她和陈时序不是自然认识,是双方家长聚会时介绍的。陈时序对她是一见钟情,随后开始展开猛烈的攻势。
方子清没经历过恋爱,在和他相处过程中发现两人三观一致,兴趣也相似,才渐渐有了爱意。
至于孩子,突然间闯进他们的生活,有些措手不及。两人商量后,决定留下来,好好抚养,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当然,以上是对外界的说辞。
陈时序产生感情在先,没错,但是方子清认识他的契机,是方正明筹划的。
陈时序的父亲是公安局局长,方正明有意介绍,无非是想锦上添花,拉近两家距离。
每每提及此,方子清多少是愧疚的,接近他时,目的已不单纯。
“现在呢?你爱他吗?”
方子清蓦然一笑,“爱啊,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生下宝宝。”
第一次见他,酒局上那么多双浑浊的眼睛,唯有他的最清澈,好像他有什么心事都会藏在眼睛里,别人一眼便能够发现。
“我一边享受我爸给我的爱,但一边又厌恶他的野心和虚伪。”
“时序给我的爱也是全心全意的,但他没有阴谋论,让我感觉很不一样,也很不真实。”
“遇上他,是我的幸运。”
……
两人寒暄许久,太阳悄悄地落入地平线,沈弃提了菜进门。
“怎么不开灯?”沈弃开门时,室内只有微弱的光,还是外面打进来的,沙发上有两个人影。
“聊着聊着忘了”,姜希楠正要起身,沈弃先按下了开关。
一下子,公寓敞亮起来。
恍然间,回到了高考后的暑假,在小巷,在沈弃家,在二楼。
三人都怔了怔,几秒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书上说,“我们无法预知某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而现在,那个瞬间,穿越回忆,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