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冬儿像往常一样准备撩起纱帐,伺候万俟锦起床,却见万俟锦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妆镜前描眉。

“殿下,还未到辰时,您怎么就起来了呢?”

冬儿心中有些忐忑,公主自昨夜回宫,就变得不一样了。昨夜公主连夜处置了青黛,后来又让人加强了灵雪殿的戒备,这都让冬儿感到很是害怕。

“冬儿,你去准备两套便装,早膳后陪我出宫一趟。”万俟锦淡淡地吩咐着。

她其实不是没有看到冬儿眼中的不安,但有些事她不得不做。

“放心吧,我们只是去万福楼见一个人,不会有危险的。”万俟锦笑着安抚冬儿。

可她没有告诉冬儿,她们要去见的人是银国的六皇子安王慕容渊。

用过早膳后,万俟锦带着冬儿坐着马车出了宫城。

透过车窗,万俟锦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喧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知道慕容渊是个极度危险的人,与他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可若想想在这吃人的宫廷中活下来,她需要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慕容渊虽然危险,但他足够强大。

马车最后停在帝都城中心最豪华的茶楼前。

万俟锦望着面前装潢华美的茶楼,深吸了口气,准备下车。

当万俟锦进入二楼的雅间时,慕容渊已备好茶点,笑吟吟地等着她。

“你知道我会来?”万俟锦微微皱了皱眉。

“你昨日回宫后应当就已经明白了你身边的人有问题了吧。”慕容渊轻笑,“可你与你妹妹毕竟是私自出宫,就算你父皇要追究到头来也只会是各打五十大板。”

慕容渊抬眼见她神色戒备,便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盏递了过去,继续说道:“可此次事件真相为何,你比谁都明白,你更清楚要想在这吃人的宫廷中生存下去是需要强大的力量的。”

“所以你就认准了我会来找你?”万俟锦冷笑着望着他。

“因为你的力量还不够,所以需要找一个强大的盟友,可这个人又不能和你们清越有过多的利益牵扯,否则只会养虎为患,而我是唯一的选择,不过……”慕容渊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万俟锦。

万俟锦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等价交换,你要我帮你,那你就要有对等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带我进入你们清越皇宫中去查些事情。”慕容渊收敛了笑容,一抹杀意自眼底转瞬而逝,“前几日你们清越西境大捷,可领兵的将军只是你大哥刚刚提拔上来的一名贴身侍卫,你不觉得蹊跷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慕容渊讽刺道:“可据我所知这个人既无大才又无大德,却将我亲手训练出来的二十万麒麟军全军覆灭,你不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吗?”

“你是觉得你们银军中有人有问题?”

慕容渊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有人将我银国的布防图给了你大哥。”

“这人是谁?”

慕容渊微笑,“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若你能帮我切断了这条线,我倒是可以帮你对付魏家。”

万俟锦低着眼睫,快速的将昨日他救自己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总算想明白了他救自己的目的。

果然这人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

万俟锦笑了笑,说:“我可以帮你,不过我要的不是魏家。”

“什么?”慕容渊愣了愣,惊讶的看着万俟锦。

万俟锦微笑着看着慕容渊,“我要万俟珉的那个位子。”

“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接下来的几日,万俟锦便开始变得异常安分,每天不是弹琴看书,就是刺绣女弓,甚至还亲自绣了个荷包派人送给明帝。

明帝虽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变了性子,但看她一副乖巧的模样,想着或许是真的长大,明白女孩子就应该安安静静的,便也不再事事都管着她了。

转眼很快便到了除夕,因为白日里有小宴,万俟锦早早便起床开始梳妆。

午时快到时,万俟锦才身着一袭金烟红色莲花缠枝纹的月华裙,外头罩着一件雪白的白狐斗篷,长发用红珊瑚制成的合欢簪姗姗挽了,就带着戴了面具的慕容渊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了御花园。

万俟锦正准备屈身向太后和皇后请安,一道绝对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万俟锦眉头一紧。

“呀,三姐姐,你怎么来了?前几日听母后说你病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万俟锦惊讶地看着笑得幸灾乐祸的万俟静,心想她还真是愚蠢。那些劫匪全都死了,青黛也被赶出了宫,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更何况这可是宫宴,文武百官的家眷都会到此,太后就算护短,也不会在此时由着她乱来。

太后瞪了万俟静一眼,不悦的说道:“静儿,阿锦这不是没事吗,你就不要瞎担心了。”

“皇祖母,孙女也是担心三姐姐。”万俟静显然没有明白太后让她闭嘴的意思,继续说道:“前几日,三姐约静儿一同去香山踏青,后来与三姐走散了,听说三姐很晚才回宫,后来孙女才得知这香山上闹匪患。孙女现在想想还害怕的紧呢!”

陷害手足,这可大罪,原来是动这心思呢。

可她是不是忘了,想邀私自出宫的是她自己,这事要细究起来,恐怕只会是私自出宫罢了。

还真是愚蠢!

皇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女儿,太后本就忌惮萧家,对陛下立她为皇后本就不满,连带着对阿锦这个孙女很不喜欢。

如今这丫头私自出宫,还不知道会怎么罚她。

“皇祖母,锦儿没有去过香山。”万俟锦抬头望着太后,泪水不住地在眼底打转。“那日锦儿的确是私自出了宫,可那日是因表哥来找锦儿说外祖母想见锦儿,因此还没来得及禀报就去了舅舅家里。母后女儿真的没有去香山。”

万俟锦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后。

她虽然不确定皇后会不会帮她,但她很清楚,皇后不会jiecvu

太后瞟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又看了看身后的苏嬷嬷,苏嬷嬷点了点头道:“三公主的确是由镇南侯世子护送回来的,后来镇南侯夫人还进宫向陛下谢恩说公主殿下特意陪了老夫人一整天,让老夫人的病都好了不少呢。”

闻言,万俟锦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水,跪在地上低声哭了出来,“九妹妹,你为何要如此攀诬我?你也说了香山匪患,阿锦就算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见她越哭越伤心,太后也顾不得其他忙劝道:“这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哀家和你母后也没有不相信你啊”

太后狠狠地剜了万俟静一眼,然后起身亲自去扶万俟锦起来。

今日是除夕她是绝不能让万俟静闹出姐妹阋墙的丑闻来。

她虽然不喜这个孙女,但她毕竟是皇帝最喜爱的女儿,她还是要顾及皇帝的感受。

万俟锦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垂着眼,泪流不止,一言不发,只是哭。

“锦儿,别哭了,哀家和你母后都知道你委屈。”太后温声安抚着万俟锦,然后侧身对万俟静肃声说道:“静儿,还不赶快跟你三姐道歉,你自己贪玩私自出宫也就罢了,还要拉上你三姐,哀家还真是将你宠坏了。”

“皇祖母……”万俟静不甘心地看着太后,但被太后瞪了一眼,也只能乖乖地走到万俟锦面前咬牙道:“三姐姐,是妹妹无礼,请三姐姐原谅。”

“……”

万俟锦依旧低着头,不言语。

为了缓和气氛,太后决定提前开宴。

宴席选在了皇后的牡丹殿,因为是除夕,殿内特意布置了一番,处处透着一股温馨的年味,但又因为是在宫里,规制还是十分严格的,一人一席几案,在东西两侧依次排开。

因为是皇帝皇后惟一的女儿,身份尊贵,万俟锦坐在了西侧首席,而对面则是同样是贵妃唯一的女儿万俟静。

“姐姐,先前都是妹妹的不是,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趁着场中少女翩翩起舞之时,万俟静拿着酒杯笑吟吟地走到万俟锦面前。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妹妹不必介意。”万俟锦微笑着举起酒杯回应。

放下酒杯后,万俟锦便觉得头有些沉重,低头望向替她添酒的婢女,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开始不安分地晃动,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个。

“头……好痛!”万俟锦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几案上,晕倒前毫无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后戴着面具的慕容渊。

“姐姐,你没事吧?”万俟静急忙扶着万俟锦,又向主位上的太后请罪道:“皇祖母请恕罪,静儿真的不知道三姐姐的酒量这么浅。”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三公主去偏殿休息。”

“皇祖母,让静儿送三姐姐去吧,本来就是静儿害的三姐姐醉酒的。”

太后疑惑的看万俟静,但见她目光灼灼,也就没说什么,最后吩咐苏嬷嬷与她一起送万俟锦去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