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下能放心去医院了吧……”

段和升话没说完,发现颜不渝已经扔了手机,背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

男人埋着头,双臂交叠向前,颓唐又沉默。

段和升,“……”

他叹了口气,“我真服了你了。”

段和升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已点上,“你特么……”

“顾向明跟我说了,你从去年就开始去看心理医生了吧?”

男人没什么反应。

段和升也不指望他回答自已,他单手搭在沙发侧,吐了口烟圈,“要我说,莫风跟你分手很正常……是我我也分手!谁会希望自已的对象脑子有问题的啊?是吧?”

他视线飘到男人头顶,发现对方还是没什么动静,有些讽刺地说,“当然,我不是说你脑子有问题哈……”

结果越说越牙酸,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卧槽!你特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我还以为你说要卸任总裁一职是跟我闹着玩的呢!弄半天是真的啊!?颜朔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居然是真不想干了!你想干嘛?卸了任和莫风双宿双栖去吗?”

段和升越说越气,他是真觉得颜不渝病入膏肓。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得有多重要?财富得有多重要?他轻而易举就要拱手让人!段和升完全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背靠在沙发上低着头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质问,“不可以吗?”

段和升,“……”

男人依旧埋着头,语气冷漠,仿佛一丝情感也无的机器人,“齐英从里子到外面都烂透了,我不想要垃圾,我不能扔了吗?”

段和升,“……”

“行,你大方!你扔!”

段和升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一时被气得火大,说话言不由衷,“那你现在也被莫风扔了,什么滋味?痛苦?有什么好痛苦的?”

男人总算抬了眸子,冷冰冰地盯了他一眼,语气坚定地反驳,“他没扔。”

段和升被气笑,“颜不渝!你特么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

“我说你摆出这副深情给谁看?反正莫风看不见!”

“我明确的告诉你,他现在不想见你,在你彻底变回你自已之前都不想见你……你有这闲工夫在这装深情,不如赶紧去看医生……你现在还没卸任总裁呢!要是齐英因为你的事股价大跌,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段和升喋喋不休半天,越说越没滋味。

因为颜不渝就像木头一块,根本不给他丝毫反应。

良久之后,颜不渝才语气冷淡的回他,“行了,我知道了。”

段和升,“……”

真知道假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试探着问,“医生给你约的三点,现在可能来不及了……我给他打个电话,换个时间?”

颜不渝眼睫微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和升感觉他眼神空洞的厉害。

“不用,就现在吧。”

还是熟悉的咨询室,还是熟悉的心理医生。

比之之前,医生多了些紧张,因为在这次治疗之前,他被院长叫去谈了次话。

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要对病人的情况保密。

从业这么多年,医生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已的职业操守。

但是这回,他遭遇了职业上的滑铁卢,被人诈出了病人的情况。

那个青年看起来很温柔,杀伤力不大,可是对病人非常了解,医生的隐瞒对他没有用。

医生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猜测出了青年的身份。

他感到很神奇。

因为他很清楚男人是怎么爱上青年的。

现在青年出现在这里,实在很出乎他的意料。

了解完男人的情况后,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想问一下,他现在这种情况有治愈的可能吗?”

医生不解,“他不是已经在变好了吗?”

青年微微诧异。

“可是我觉得他更严重了。”

“那是你没有见过他更严重的时期。”

青年眼里的诧异更明显。

医生忽然发现眼前的青年也并不是对男人的所有过往都清楚的。

一根弦在心头跳了一下,他说了多余的话,“作为一个医生,我不便多说,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搜一下十一年前的盐枋绑架案。”

十一年前的盐枋绑架案……

医生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仍然为他能从当时的事件里命大的活下来感到非常惊奇。

这件已经相当久远的事情,当时的媒体恐怕都没留下什么资料,因为这事情太可怕了,颜家又极力隐瞒,导致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大肆发酵。

“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医生笔尖顿了一下,抬起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男人手指在桌面上烦躁地敲击了两下,“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

分手了?

医生感到惊讶。

明明那个青年上午才来找过他……不像是已经分手的样子啊……

可是看着男人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肯定是没有说谎骗人的。

他循循善诱,“为什么分手?”

“不知道。”

男人的手指继续烦躁不安地敲击着桌面,他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敲击的频率明显加快,昭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医生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把笔放下,开始很关切地看着对方。

或许是先前建立的信任在起作用,男人有明显的倾诉欲。

“我刚刚才跟他求过婚。”

“他也答应了。”

医生又重新提问,“那为什么又分手了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他看着医生头顶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吊灯,感觉它非常刺眼。

伸出的手凝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后,他才十分艰难地组织出语言,“我伸出手想要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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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越用力,反而越抓不住。”

“我害怕。”

“害怕会抓伤他。”

“所以我放他走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

“我明明那么爱他……”

爱……

作为一位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医生没少给人进行过情感分析。

可颜不渝绝对是他这么多病人中最压抑没有自我的一个。

他好像不知道感情为何物。

他所有同社会上的社交往来都来自于对眼前所见的“拙劣模仿”。

值得庆幸的是。

男人的模仿能力不错,他善于给自已制造伪装,时间久了,这假面就粘在了他脸上,和真的也没什么两样。

君子论迹不论心。

如果伪装能坚持一辈子,那不也是另一种真实?

在对眼前的病人内心做出一系列分析后,医生忽然好奇,“可以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问题大概很难。

男人思考了很久。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和莫风有关的画面,最终也没得出什么定论。

医生又换了个问法,“或者你说说他像什么呢?”

莫风像什么?

颜不渝垂下眼睛。

像阳光,像晨雾,像所有我触不可及的东西……

“他身上是有色彩的。”

“你喜欢他身上的色彩?”

“喜欢。”

医生思忖片刻,问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那你是害怕他一走了之多一点还是害怕他身上不再有色彩多一点?”

这问题和莫风给他留下的问题是一样的。

“事实上,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我觉得你不需要太过担忧,你的情况总体来说还是在好转的……”

“不——”

男人在极力的压抑自已,但显然压抑的效果不太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打断医生的话,为什么不承认自已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