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浸在夜色里，淡黄色的枯叶打着旋儿地往下落。
颜不渝到时，包间内只剩莫风一个人，支着下巴坐在一张软榻上，见有人进来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陈旭的那瓶万里香后劲十足，他此时已经醉了。
思绪迟缓，误以为神话里的妖精走到了现实里来，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颜不渝走到他面前，“喝了多少？”
对方的态度太过熟稔，莫风愣了一下，才仰头笑了笑，“没多少。”
喝醉了也跟朵小太阳花似的。
颜不渝眼皮冷漠地耷拉着，“多少算多？”
这声音未免太冷冽了一些，带着些责备意味。
莫风心里纳闷，但是酒意上涌，做不了复杂的思考，只能愣愣看着对方。
颜不渝蹲下身子，递出一只手，“能起来吗？”
这个姿势能看到青年头顶的那个璇儿，看着挺可爱的。
莫风乖乖把手递出去，“嗯。”
如此乖巧，颜不渝冰冻般的表情总算缓和了点儿。
因为是古时的皇家园林，为了保存那丝古风古韵，林子里的路灯并不密集。
王肖叫的车已经停在了会所外头，回来包厢找莫风，远远看见个人影，“风哥？”
在看到一旁站着的男人时噤了声。
“颜总。”
常来会所的人，王肖基本上都认识，颜不渝只来过一两回，但他的外貌实在叫人难忘。
颜不渝点了点头，“我把人带走了。”
“啊？可是老板说让我叫个车送风哥回家。”
男人声音淡淡，“不用，我送他回去。”
王肖下意识去看莫风，青年乖乖巧巧的站着，视线一直锁定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他有些纳闷，没听说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王肖犹豫了一下，“风哥……”
莫风思维很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没事。”
他解释道，“认识的。”
听他这么说，王肖才放心的让颜不渝把他带走。
莫风没有醉到站不稳的地步。
他喝醉以后也没有什么坏毛病，相反，他还挺听话的。
两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
北风瑟瑟，带着些寒气，总算给莫风带着热度的脸颊降了降温，但他大脑里依旧是一团浆糊，弄不清眼前的情景是怎么形成的。
颜不渝一路上不发一言，莫风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王艳萍情绪低落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气氛太难捱，莫风想要打破什么，沉默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腕，顿在原地。
手腕上的触感太明显，颜不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你不开心吗？”
青年柔和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说话的嘴唇也显得格外柔软。
颜不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没有。”
“真的没有？”或许是醉酒让他比往日更加直白，莫风轻易就拆穿了颜不渝的那一层伪装，“可我感觉你不高兴。”
颜不渝淡淡道，“你想多了。”
他掰开莫风的手想带着他接着往前走，莫风却执拗地站在原地。
“是因为我吗？”
莫风有些苦恼似的看着他，“是因为我喝醉了你不高兴？”
“还是因为我不回你信息？”
颜不渝扬起眉，“原来你都知道。”
男人的脸一瞬间逼近，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扇过来，莫风莫名感受到了一些侵略感。
他像个小动物一样有些惶惶。
颜不渝低声笑了。
那笑容太短暂，转瞬即逝。
又是昙花一现。
莫风想起他每次笑起来都是这样，笑容总是停留的太短暂，让人意犹未尽。
他看着颜不渝，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带着些真切的不解，“你每次笑的时候，笑容都很浅，很快就不笑了。”
颜不渝静默了一瞬，继而解释道，“我笑起来不好看。”
如果连他也有这样的烦恼的话，未免太不给其他人活路。
莫风顿时哭笑不得，“哪里不好看？”
他觉得没有人会比颜不渝笑起来更好看了。
他笑起来时仿佛自带滤镜似的，会让人联想到满墙的蔷薇花吹散时恋人怦然心动的那一刻。
如此真诚的注视。
颜不渝心中的躁郁忽然就被吹散了些。。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把目光盯在莫风饱满的嘴唇上，暧昧道，“那我好看吗？”
莫风记得之前自已相亲时，颜不渝就这么问过他。
他一个大男人好像还挺在意自已外貌的？
莫风不吝赞美，“很好看。”
似乎觉得“很”这个副词不够形容出颜不渝的好看，他又加了一句修饰，“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颜不渝唇角微微扬着，被他的话取悦到了。
这副笑容和他蒙着一层面纱似的笑容不一样，很生动。
莫风终于看了个过瘾，怔怔望着，“烟花……”
这一声低喃弥散在风里，颜不渝没有听清。
“什么？”
莫风弯着眉眼，赤诚而坦率，“我说你眼睛里有烟花。”
“嘭！”
时间暂停。
绚烂的烟花雨绽放在这一片天地里，颜不渝的心肺好像都被烟花声填满了。
青年的笑容甜的勾人。
颜不渝视线落在他弯成月牙的眼睛上，心里刮起一场蔚然的风，唇角跟着上扬。
骗人，明明他的眼睛里才有烟花。
这一场有关烟花的争论只在颜不渝心里默默进行，他闻着青年身上混着酒味的浅香，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心理医生说的是对的，当把牵引情绪的绳子递到别人手上时，活着这件事情似乎会迸发出更大的活力。
“走吧，送你回家。”
“不行，我不能回去。”
莫风即使喝醉了依然记得家里只有妈妈和妹妹，如果醉酒回去不知道会给她们添什么麻烦。
無錯書吧他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你把我留在这儿吧。”
然后在原地站的笔直，似乎真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不能回去？”
“会添麻烦。”
这句回答让颜不渝意识到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们两个本质上是极为相似的，都是独吞苦果，默默转动着的孤立星球。
或许就是这相似的内核让他坚持把对方选定为目标。
颜不渝牵住莫风的手，把他往前拉扯，“那就跟我走吧。”
“我不怕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