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灵堂
窗前人影幢幢，皆头戴白布，着麻布丧服。
澹台烬从梦中惊醒。
“叶夕雾！叶夕雾呢？”
他连人带被从床上翻下去，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右腿剧痛异常，根本使不上力。
“烬，你三日前从城楼上掉下去，摔断了腿，不能乱动。”
廿白羽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澹台烬一脸惊恐，死死抓住廿白羽的手，问：“叶夕雾呢？她怎么样了？”
廿白羽眼神悲戚：“烬，你都忘了吗？”
“我忘了什么？她到底如何了？”
廿白羽不忍再看他，低下头说：“你要节哀啊。”
“什么节哀？不可能！她向我发过誓，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澹台烬拖着一条瘸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屋檐上挂着白色帷幔，屋檐下白色灯笼恍然似雾。
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一般，胸口喘不上气，又一次跌倒在地。
“叶夕雾，你个骗子！”
他紧捂胸口，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月色朦胧，烛光中的她说：“天道在上，黎苏苏永远都不会离开澹台烬……”
江水漫漫，在返回盛国的船上，她说：“澹台烬，我能涅槃重生。”
“我是凤凰，我不会死的，涅槃重生能使我变得更加强大。”
澹台烬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呵，是啊，她是凤凰，她不会死的，她没有骗我。”
他双手撑地，勉力爬起来，一条腿蹦跶着向灵堂跑去。
灵堂左右放着花圈，一个大大的“奠”字下，楠木棺椁肃穆暗沉。
“姑爷。”
“请姑爷节哀顺变。”
澹台烬如疯似狂，一双眼睛通红。
守灵的仆人们看向他，神色都有些不忍。
姑爷眼看着二小姐离世，悲痛过度从城楼上摔下来，从此昏迷不醒，刚醒来又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澹台烬扑到棺材上：“别关着她，里面黑，她害怕。”
“打开，快打开它！”他死命拍打着棺材
仆人们忙上前阻拦，有的抓住他的胳膊，有的抱住他的腿。
“姑爷，二小姐已经不在了，您要接受现实啊！”
“姑爷，您不能搅了二小姐的清静啊！”
“姑爷，求您理智一点！”
仆人七嘴八舌，澹台烬只觉得吵闹。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仆人们都不敢说话了，依旧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脚，不让他乱来。
澹台烬说：“你们听我说，叶夕雾是凤凰，她是凤凰，她不会死的，你们不能这样关着她，里面又黑又闷，你们想把她闷死吗？快把棺材打开！”
“姑爷，二小姐真的已经不在了！”
“姑爷，我们没骗您啊！”
“滚开，都给我滚开！”澹台烬狂性大发，三拳两脚把仆人们赶走，扑到棺材上，用力去推棺材盖。
“叶夕雾，别怕，我来救你了，别怕……”
棺材已经打上了长钉，根本推不开，澹台烬一掌打在棺材上，硬质的楠木竟被他打出一个手印。
“叶夕雾，你再不出来见我，我就要动用邪骨的力量了。”
“叶夕雾，你在里面吗？你说话啊！”
他握紧手掌，不愿在她面前使用邪骨的力量，可是没有力量，又怎能救她出来？
“你们快把棺材打开，不要逼我！”澹台烬转头对仆人怒吼，墨瞳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机灵的仆人回道：“姑爷，棺材已封，不可再开，否则二小姐会走得不安宁啊！”
“我说了，她没死，你们耳朵都聋了是不是！”
“姑爷，二小姐真的已经……”
“叶夕雾，你别怪我！”澹台烬大喝一声，一掌推开棺盖。
手掌中发出的却不是以往的黑色雾气，而是蓝色的光芒。
这是？
澹台烬探查体内，根本没有邪骨，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璀璨透亮的晶蓝仙髓。
“叶夕雾，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可我根本不需要。”
他又哭又笑，狂若疯癫：“你不信我，我说了多少次让停下来，你根本不信我。”
“叶夕雾，你出来吧！”
等了一息，寂静无声，仆人们都被他的反应吓住了，张口结舌地看向他。
他扒住棺材，看向里面，是空的。
“叶夕雾呢？你们把她藏哪了？”
他翻身钻进棺材里，大大的棺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坛子。
“叶夕雾！你去哪了？”
喊叫声撕心裂肺，声震屋瓦。
他摸索着冰冷的棺材板，不停地在棺材里翻来找去，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姑爷，你在闹什么？”
叶家祖母听了下人汇报，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赶过来。
“你在她的灵前大闹，成何体统？你还强行打开她的棺材，你想叫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祖母，我没闹……”澹台烬把头探出棺材，“祖母，我只想知道叶夕雾去哪里了。”
“她不就在你的手上吗！”
“我的……手上？”澹台烬低下头，看着手中捧着的小小的白色的坛子。
颤抖的手打开坛盖，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和褐色的泥土。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她先一步去五百年后等你了。”
澹台烬心神崩溃，根本没听到祖母的话，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一口鲜血喷出，染红白色的骨灰坛，斑斑血迹与她的骨灰交融。
叶夕雾死前的情景，他回想起来了。
这些骨灰是他亲手从地上一点点抠出来的。
城楼上，她形销骨立，面容枯槁，脸色比死人还苍白。
蓝色的仙髓从她体内飞出，黑色的邪骨落入她的身体。
天雷不断击中她虚弱的身体，她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在空中摇摇欲坠。
他拼命飞向她、靠近她，在天雷的击打下，每一寸的靠近都是如此艰难，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看清她的脸了，他快要牵住她的手了。
叶夕雾，你太无情了，我哭着喊着要你停下，为什么你不肯停下？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拼命伸长的手臂，碰到了她的指尖。
“叶夕雾！”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喊声大过雷鸣。
“抓住我的手，不要走！”
叶夕雾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一眼。
下一秒，她在他的眼前碎掉了。
